當初我跑去人間,為了怕我爹起疑心抓我回去,寫了百十來封平安信交給秋寒,讓秋寒每隔半月拿一份給我爹,就說是我寄回來的。看樣子,她一直都還幫我瞞著,我爹定還以為我是不小心出了意外呢。


    我的急迫壓製在歉意裏,埋頭道:「對不起嘛……」


    秋寒壓了壓氣頭,不動聲色把熱水茶遞給我,「他兩個月前就回去了。」


    「他……」我是想要問他有沒有來看過我,話甫一出口又止住了。


    她知道我想說什麽似的:「沒來過。」


    我略微有些失望,又不敢再問下去,「哦……」


    秋寒手腳不得閑,又拉開了窗子透風,漫不經心地道,「不過,今日天君上門來提親了。」


    ————


    我耳朵有些發懵。


    閻恪竟然在我「死」後不久就已經回來了。


    據生死簿記載,是死在了混戰中,抱著蕭盈盈的屍身。


    怪的是,他回來這般久,竟一回也沒來看過我。


    不消一會兒,果然我阿爹阿娘趕來了。


    阿娘抱著我好一陣拭眼淚,阿爹又把我臭罵了一頓。簾子外端坐著個陌生人,看坐姿應該是個大人物。


    爹清著嗓子,很嚴肅的捋一捋鬍鬚,「天君親自來探望你,還不起來謝過天君。」


    我作勢掀開被子要下床,天君笑著說我身子不爽不必多禮,我便又坐了回去。


    天君問了問我的身體狀況,寒暄客套了幾句,還誇我有靈氣神。


    我便奇怪隔著兩道簾子,還拖著病身子躺在床上,他怎麽看出來我靈氣。


    唉,可能大人物,還是跟我們不一樣。


    我的思維漫天跑,天君突然問我,願不願意嫁給閻恪。


    我呆愣了下。沒想到秋寒說的是真的。


    我不是沒幻想過和閻恪成親的情形,說句老實話,光夢裏我就笑醒過百十回。


    可我沒想過第三個人來跟我說這件事的場景。我拿手搓著被角,說:「我不知道。」


    天君挑眉,那樣子看起來跟閻恪三分神似,「你不喜歡他?」


    我搖頭,吞吞吐吐地又道,「可喜歡他是一回事,嫁給他又是一回事。」


    我摳著棉花被套上的繡球花,聲音低得隻有蚊子能聽見,「我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呢……」


    聽力比蚊子還好的天君聽見了:「他自然是喜歡你的。」


    這話被非當事人說起,我的臉有些發熱:「可他都沒來看我。」


    「他犯了錯,本君正關了他在淩霄閣禁閉思過。」


    一提禁閉,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腦子裏反射性浮現崐山那間閻恪為了我三進宮的恐怖禁閉室,差點從床上跳起來:「關了禁閉?關了多久?餓死了怎麽辦?凍死了可怎麽辦?他可是你的親兒子!」


    我爹訓斥了我一句休得無禮,眼前長鬍鬚的天君卻並未生氣,笑吟吟的,「心疼了?」


    我佯裝冷靜地坐回去,坐得筆挺筆挺:「心疼?誰?反正我不會。」


    天君麵容威嚴,語氣和煦又不容兒戲,有些似凡間那種皇權貴族的氣質,「今日的聘禮,便是他央求我上門送來的。宜丫頭,你若是願意,我便同你爹商定婚期,如何?」


    我強嘴道:「我還沒說我要嫁給他呢!」


    我爹立刻補充道:「你若是不願意……」


    「誒……」我急了,忙出口阻止他,聲音慢慢弱了下去:「我也沒說不願意……」


    阿娘坐在床邊,點了點我的額頭,「哎呦,姑娘家大了,我們宜丫頭還會害羞了……」


    糊裏糊塗地,在我從人間回來後,還沒跟閻恪見上一麵,婚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我本是要去找閻恪問一問的,可天家說按照禮製,新娘子在出嫁前是不能跟新郎官見麵的。


    我覺得奇怪,但也許那種歡喜的心情大過頭了,壓根兒就沒去深究太多。而且,突然要嫁給他了,跑過去見麵要說些什麽?我想想,覺得很有些羞臊不好意思。


    便任我爹跟天君商量好了婚期定了酒宴,懷著少女的期待等著嫁給閻恪。


    我爹個人是不願意我嫁入天宮的。奈何燕洪心有所許,而我是十足十的隻想嫁給閻恪,他最後妥協,遂我的願。


    阿娘沒怎麽見過閻恪,她光聽著閻恪的身家,覺得嫁過去不會吃虧又多了高門親家,自然的成了嶽母娘看女婿,放個屁都是七彩色。


    秋寒生著我的悶氣。她覺得我老為了閻恪吃苦頭,說明他不是良配,我嫁過去隻會吃更多苦頭。


    而我盡忙著高興了。直至出嫁那日,我都浸在糊裏糊塗的歡喜裏,還四處發帖子給姐們兒,邀請來喝我的喜酒。


    陰冥的作息是晝伏夜出,巧著九重天的婚事也是晚上辦的。夜裏河燈燃了一路,盞盞鬼火照拂著忘川水麵,都是粼粼的光。


    風輪雲錦的婚車,嫁衣是我娘一針一線親自縫製的,墨青為底的長裙,裁著紅邊,眉間描著花鈿,腰身環佩叮噹,我就這樣嫁與閻恪做新婦。


    從喜歡上閻恪始,幾百年來,我在夢裏都是小心翼翼地幻想,而這一日真的來了。


    前堂熱鬧繁華,我在新殿坐的脖子發酸。我正聳了聳肩膀,捶了捶發麻的大腿,由遠及近地聽到密匝匝而閑緩的腳步聲。


    我擒著絲帕倚在床邊坐著,蓋頭忽的被人揭開,錯開頭冠上的金簾,是似火如血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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