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轉運圖上,所載海內洲土,薊王多曾親臨。山水草木,風土民情,曆曆在目,記憶猶新。


    薊王已命新晉大匠宗馬鈞,將寰宇轉運圖,原樣再造於金烏船宮。薊王縱遠遊七海,亦可實時掌控。


    先前,墨門式微。為求一線生機,不惜兼夾神鬼。今已與百家並入《薊國大百科》。隨炎漢三興在即。士、農、工、商,國之石民,皆有進身之道。與國同休,不可分割。墨門弟子,已遍及國中。如黃靈女這般,深諳機關之術,絕非個例。如琅琊諸葛氏諸女,皆通曉機關術。諸葛亮,更是家門翹楚。譬如授業恩師龐德公,亦兼墨門奇術,又學貫古今。太學四子如龐統,亦稱“百家全才”。炎漢後繼有人。


    待船宮寰宇轉運圖造畢。薊王有意,遣金州港令諸葛珪二女,諸葛媛、諸葛嬋;或沙州港令諸葛玄二女,諸葛娟、諸葛妍。“諸葛四女”中一人,執掌船宮天樞署。


    薊王行事。先易後難,循序漸進;潛移默化,潤物無聲;日積月累,水到渠成。


    先命馬鈞造大花樓機,又造汽弩,三造寰宇轉運圖。蒸汽機已,呼之欲出。薊王有生之年,當可得見。毋需牛馬之力,足可縱橫天下。


    夫君心懷天下,諸貴妃感同身受。


    五月丙午之後,暑熱驟起。機關天車,引清泉水至九重頂,注滿“天池”。而後,水滿自溢。好似懸溜飛瀑,又似水簾掛壁。沿一裏之回,九重錯落之環形暗槽,飛珠濺玉,層級瀉下。匯入靈輝一重殿外禦池。清涼消暑,盡得機關之利。


    諸如機關扇,銅冰鑒等,納涼器具齊備,亦助宮室降溫。遊泳館,更是日日人滿。樂舞、擊鞠,賽馬、機織,“雪花頻落粉,香汗盡流珠”。暢遊曲水,玉體透爽。待晚餐畢,內外裝點一新。入合歡殿,侍寢夫君,“金壺半傾芳夜促,梁塵霏霏暗紅燭”,“涼風蕭蕭漏水急,月華泛豔紅蓮濕”。


    無心夜話。


    甄都,司空府。


    “何人投刺?”曹孟德隔窗相問。


    心腹廊下答曰:“言,乃是蜀中舊交。”


    “速請。”曹孟德這便,披衣下榻。


    卞夫人心知。乘夜來訪,必事關機密。遂起身為夫君梳洗。


    步入前堂。蜀中舊交,正是女扮男裝,史夫人。仙門易相改容,栩栩如生。若非熟識,斷難識破。


    “夫人所為何來。”曹孟德冷言先問。


    “乃為司空解憂。”史夫人諂媚一笑。


    “如何解憂。”曹孟德不置可否。


    “令安集將軍伏罪。”史夫人直言相告。


    “哦?”曹孟德聞言,不由心動。話說,三司會審,不動大刑。安集將軍董承,隻領同謀。拒不認端午刺殺之罪。饒是司空司直程昱,亦無可奈何。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眼看,六雄騷動,戰亂將起。唯恐,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曹孟德必行,快刀斬亂麻。否則,必為有心人所乘。


    “夫人,如何施為?”曹孟德必有此問。


    “三司堂上,坐領其罪。”史夫人答曰。


    “莫非,‘攝魂術’乎?”史道人名動京師,曹孟德豈無耳聞。


    “然也。”史夫人麵露得色,毫無隱瞞。


    謂,“真人麵前,不說假話”。何況,曹孟德素有權謀。與其弄巧成拙,不如坦誠相待。其中厲害,毋需多言。隻需董承伏罪。坐實刺曹主謀。曹孟德,遂據大義。後事如何,皆任其予取予求。


    上可廢董侯,中可夷董氏三族,下可誅董承。皆在曹孟德一念之間。


    “勝筭(算)幾何?”曹孟德需十足把握。


    “賤妾,從未有失。”史夫人,穩操勝券。


    “可。”曹孟德已有決斷。


    “司空,明見。”史夫人諂媚下拜。


    身逢亂世,為求自保,無所不用其極。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亂世梟雄曹孟德。二人這便定計。


    送走史夫人。曹孟德忽起一絲悔意。然慮時局之危極,又拋之於腦後。如薊王少時所言,事急從權。曹孟德,暗自安慰。


    翌日。司空司直程昱,大喜來報:董承,俱(坦)白矣!


    曹孟德強壓心頭喜極,佯裝不知,細問緣由。


    程昱這便將三司會審詳情,事無巨細,和盤托出。聽聞,三司凡有所問,董承皆有所答。並親筆簽押,鐵證如山。


    程昱,字裏行間,無有片語隻言,涉及史夫人。足見史門行事,毫無破綻。


    曹孟德,這便心安:“上表天子,求誅逆臣。”


    “喏!”程昱領命自去。


    不等程昱擬定表奏,便有車騎大將軍董重,十萬火急,入宮麵聖。


    “安集將軍,已伏罪?”董侯聞聲驚起。


    “陛下救我。”大將軍董重,涕泗橫流,抖如篩糠。


    “如何是好……”董侯頹然癱坐。一時手足無措。


    黃門令左豐,低聲進言:“陛下,何不召太傅、司徒、尚書令入宮。”


    “善。”董侯幡然醒悟。


    稍後,太傅楊彪,司徒伏完,尚書令桓典,奉詔入宮。


    此時,安集將軍,當堂招供,坐領謀刺大罪一事。眾人皆知。


    “為今之計,該當何為?”天子先問。


    太傅楊彪,老成謀國:“回稟陛下,安集將軍,以卑謀尊,以下犯上。死罪矣。”


    “如何定罪。”天子必有此問。


    “當滿門‘下獄死’。”司徒伏完,據實相告。


    “下獄死”與“棄市”,同為“處以極刑”。然卻大有不同。下獄死,多以白綾絞殺,或鴆酒毒殺。可留全屍。後世稱“隱刑”。棄市,多行腰斬,亦或是梟首。後世稱“明刑”。


    慮及董承乃董氏外戚,勳貴之身。故留全屍,並掩其惡名。


    “三族何如?”天子,退而求其次。


    太傅楊彪,一聲暗歎:“皆出司空所慮也。”言下之意,董重滿門性命,皆在曹孟德,一念之間。


    聞太傅兩可之言。司徒伏完,不敢苟同:“老臣以為,董氏滅族矣。”


    “這……”董侯驚恐。


    “陛下救我,陛下救我!”董重驚怖。


    董侯畢竟年少,遠未元服。縱有心,亦無能為力。悲從心起,淚目言道:“朕,如何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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