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子城。


    紀靈連斬數人,穩住陣腳。背後先登,手持勁弩,踏背踩肩,撲上城頭。勁弩四射,飛虻穿身。近在咫尺,徐州守軍即便全身披甲,亦無從抵禦。三棱飛虻,破甲放血。若塗抹毒藥,中箭即死,幾無懸念。


    “結陣。”紀靈一聲令下。先登死士,棄弩捉刀,頂盾身前。城頭守軍,正四麵八方,趕來增援。盾箭相擊,火星四濺。奈何先登盾,堅如龜甲,無法擊穿。先登死士,先負盾身後,持弩登城。待矢弩射盡,再棄弩舉盾。


    紀靈躬身立於陣中。雙目如電,氣喘如牛。先前搏命登牆,消耗過甚。趁機結陣,恢複氣力。隻需守住身後雲梯。先登死士,便可魚貫翻躍城頭。持弩陣中,突施冷箭。


    周遭重甲矛兵,猝不及防,紛紛慘叫斃命。


    眼看先登死士,越聚越多。戰況急轉。忽聽人馬嘶鳴。


    便有一將,領數騎打馬登城。人借馬勢,挺槊斜刺地麵。


    青石崩火。槊刃自腳底犁入盾陣。馬槊宛如撬棍,連人帶盾撞飛。


    先登死士,慘叫墜城。


    騎士強突,亦未幸免。


    巨力破體,臂骨盡碎。馬背騎士,噴血落馬。不幸被馬槊,回彈擊中。頭破血流,氣絕墜地。更有戰馬被勁弩入腦,四蹄一軟,合身撞向殘陣。


    嘭!一聲巨響。


    盾陣四分五裂。人馬模糊血肉,難分彼此。背上騎士,淩空飛出。連砸梯上數人,滾落城下。生死不知。


    “殺!”


    中門大開,長矛破體。先登死士,穿胸洞背,肚腸齊出。被挑落城下。


    一時血噴如雨。


    城牆狹路,避無可避。生死互搏,血肉迸濺。守軍長矛刺疾,先登揮刀怒擊。鋼刀嵌頸,長矛穿胸。雙雙氣絕。


    “都尉,都尉!”見騎將落馬,守軍齊援。


    合甲墜馬,八素七葷。天旋地轉,眼冒金星。不等騎將回神,陣後忽起慘叫。


    但見敵將,渾身浴血,宛如厲鬼。手持斬馬、環首,長短二刀。如虎入群羊。雙刀輪斬,殘肢崩斷。刀鋒過處。叢叢兵卒,碎成一地。


    戰圈肉眼可見,分崩離析。待砍瓜切菜,將內圈兵士腰斬。除騎將外,再無活人。


    背插數柄斷矛,敵將森然一笑。


    斬馬刀,血肉掛墜,豁口如鋸。


    高高撩起,順勢下劈。


    吾命休矣!


    騎將閉目等死。不料刀尖正中垛口,火星迸濺。百煉長刀,應聲崩折。半截斷刀,寒光過頸。大好頭顱,仍留在肩。


    莫非我曹豹,命不該絕。


    生死關頭。忽聽城下鳴金大作。


    “且留爾狗命!”敵將嘿聲一笑。如靈猿掛樹,翻下城去。


    城下兵退如潮。慘叫依稀入腦。曹豹咬牙起身。隻見血流成河,四壘積屍。殘肢斷臂,滿地肚腸。血腥撲麵,竟無處落腳。


    “都尉!”便有殘兵,踉蹌趕來。


    “何以收兵?”曹豹猶未回魂。隻需斬殺守將,軍心必崩。一鼓作氣,廣陵可下。何以戰勝收兵。


    “我等不知。”殘兵渾身披創,九死一生,亦全然不知。


    片刻後。淮南聯軍,中軍大帳。


    紀靈除衣卸甲,袒胸露腹。割肉喝酒,大快朵頤。一旁軍醫,正為其包紮。


    見張勳等人趕到,便齜牙一笑:“因何鳴金。”


    “斥候來報,援軍將至。”張勳答曰。


    “援軍何來?”紀靈又問。自王太師易相奪國。陶恭祖聲勢大衰。群僚棄官,眾將離散。徐州四國,各守郡境,作壁上觀。千裏之內,廣陵已成孤城一座。何來援兵?


    “斥候言,乃呂布先鋒。”張勳恭敬如故。


    紀靈為偏將軍,位在眾人上。張勳等人,或為裨將或為校尉。皆受紀靈節製。話說,張勳此人,確有帥才。得斥候來報,當機立斷,鳴金收兵。又甘為後隊,掩護兵士歸營。


    “呂布客卿陳國,何以至此。”聞飛將之名。饒是紀靈,亦不敢大意。


    “半月前,有使者輕車出城。當與呂布此來相幹。”張勳斟酌答曰。畢竟,袁術與陳國,盟約暗結。既為陳國客卿,呂布何以馳援徐州。


    “勒令兵士,謹守大營。無令不得輕出。”紀靈慎重以待。


    “喏。”張勳等人,齊聲應諾。


    廣陵金城,州治。


    麋竺大喜來報:“呂車騎至矣。”


    陶謙,本就人老氣衰。累日衣不解帶,譙樓督戰。寒氣侵體,感染風寒。三日前,病情加重,難以支撐。唯抱恙歸養。奈何心憂戰局,竟一病不起:“速引呂車騎,入城相見。”


    “報,呂車騎,於城東南三裏外紮營。意欲何為,未可知也。”便有斥候來報。


    “哦?”陶謙遂看麋竺。


    麋竺斟酌言道:“料想,必是因紀靈先登攻城,故呂車騎先行紮營。明公且安心。陳王素有重名,必不會言而無信。各部兵馬,萬勿輕動。待卑下,一探究竟。”


    “速去速回。”城下紮營,來者不善。坐視麋竺隻身涉險,陶謙亦是無奈之舉。稻草救命。唯有“死馬當活馬醫”。


    蜀岡高聳。紀靈立寨西南,背靠長江水砦。進退有據。呂布輕騎遠至。立寨東南。二寨與廣陵鬥城,互為犄角。彼此相距十裏。


    淮南聯軍,龜縮不出。麋竺輕車出城,有驚無險。


    三裏車程,轉瞬即至。


    待車駕入營,中軍大帳,將將立起。


    “拜見將軍。”麋竺先禮。


    “呂某披甲在身。失禮之處,別駕莫罪。”呂布抱拳笑道。


    “不敢。”


    賓主落座。麋竺先言:“敢問將軍,因何立營城下。”


    “呂某先行,大軍後至。故立營城下,以為接應。”呂布答曰。


    原來如此。麋竺急忙進言:“淮南聯軍數萬,陳兵十裏。大將紀靈,有萬夫不當之勇。將軍切莫輕敵。”


    “哦?”呂布一聲輕笑:“萬夫不當者,何其多也。”


    “這……”麋竺正不知如何作答。


    卻聽呂布好言寬慰道:“別駕即來則安。待明日,見呂某為徐州解兵。”


    “敢不從命。”見兩軍陣前,呂布談笑自若,豪氣不減。麋竺亦稍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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