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禦枝笑了下,沒吭聲。


    男生本來是隨口比較,被何冉冉這樣一打岔,他反應過來禦枝和某人關係特殊,也覺得尷尬:「抱歉啊,學委,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關係。」禦枝對男生彎了彎杏眼,低頭繼續找演草紙。


    明亮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少女將尾梢卷卷的短髮別到耳後,襯得一張臉隻有巴掌大。五官標緻,白嫩乖軟,像動漫中精緻的cd建模娃娃。


    男生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溫柔,漂亮,成績優異。


    又彈得一手好鋼琴。


    老師眼裏標準的三好學生,一中論壇裏高票當選的大佬女神。


    這是同學對禦枝的普遍印象。


    但自打賀忱轉來一中,在開學考以十分之差壓倒禦枝,一戰成名,成為論壇的新晉學神,廣大吃瓜群眾就發現,這兩位大佬似乎有那麽點兒針尖對麥芒的意思,哪哪都合不來。


    有禦枝在的英語學習小組,賀忱絕對不參與;被賀忱在化學上虐出五分,禦枝絕對會用語文雙倍補回來。


    這種關係,被容城一中論壇親切地稱之為,死對頭。


    禦枝將演草紙放到桌麵,窗外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和笑鬧聲。


    嘩啦。


    教室前門被推開。


    幾個高個子男生說說笑笑,陸續進來,其中有個手裏還轉著籃球,一看就知道是從哪兒回來的。


    夏末傍晚聒噪的蟬鳴和男生們一起湧進教室,再加上空調機轉動的嗡嗡聲,讓禦枝有一點心煩。


    轉籃球的孫迅回頭,招呼落在身後的人:「忱哥,快點兒。」


    少年拎著半瓶礦泉水最後出現,額發濕漉漉的。短袖襯衫的領口開著兩顆扣子,脖頸線條白皙流暢。渾身都透著種運動完的蓬勃熱氣。


    他走進來,反手關上教室門,將蟬鳴和夏風隔絕在外。


    叮鈴鈴——


    正式上課的鈴聲響起,班裏很快安靜下來。


    禦枝沒抬頭,用新換的筆芯在草稿紙上試著劃了兩道,耳朵卻聽見少年從前門穿過廊道,一路上都平安無事,直到途徑第四排的瞬間。


    嘩。


    禦枝放在桌麵的理綜卷子被賀忱的校服衣擺蹭掉,晃悠悠落到地上。


    「不好意思。」賀忱彎腰把卷子撿起來,隨意掃了眼卷麵,目光在某道錯題上停留兩秒,而後還給她。


    擦肩而過時,禦枝聽到這人極輕地笑了下,短促散漫,意味不明。


    「……」


    晦氣。


    禦枝麵無表情地在紙上畫了個叉。


    賀忱走到禦枝後桌,用腳勾開椅子坐下,旁邊的孫迅在翻卷子。


    「這他媽都錯完了……」


    來回翻兩遍就沒找到一頁正確率能看的,孫學渣絕望了,扭頭去瞧賀忱的分數,「考得咋樣?」


    賀忱善解人意地合上卷子:「別看了,怕你受不了這個降維打擊。」


    孫迅:「……你媽。」


    蔫巴地看了會兒錯題,孫迅又拿著卷子找賀忱抄答案。


    罵歸罵,該服也得服。這貨的答案和標準答案真沒差多少。


    「acbdb……cdacb ……」


    坐在前邊的禦枝被迫聽著孫迅念答案,考慮找個耳塞戴上。


    忽然聽見孫迅問:「忱哥,物理選擇第五個,為啥不選d啊?」


    禦枝也選的d,正苦思著錯在哪兒,聞言豎起耳朵,想知道原因。


    賀忱答得頗有耐心:「你問問咱班除了你,哪個帶腦子的會選d。」


    「……」


    確實服。


    不但孫迅服,禦枝也服。


    她真是服了賀忱這張嘴,都是九年義務教育,他咋就能賤成這樣。


    這狗在內涵她。


    禦枝想起賀忱剛剛還卷子時的那聲輕笑,平靜地磨了下牙。


    絕對。


    =


    三節晚自習上完已經是十點半。


    花宛小區七樓。


    禦建備完課抬起頭,剛好看見禦枝推門進來:「枝枝回來了?」


    「嗯。」禦枝在玄關換鞋。


    察覺到女兒情緒不高,禦建合上筆電,關切地問:「怎麽了?」


    話音未落,他注意到禦枝耳朵裏塞著耳機,明白了。


    估計在挨罵。


    耳機中的數落從禦枝上電梯開始持續到她換完鞋,並且還有越罵越精神的架勢,禦枝選擇沉默裝死,和爸爸比個手勢,慢吞吞走進臥室。


    小姑娘的背影已經很疲憊了。


    考了一天試,訂正一晚上錯題,回家還要被訓,誰能開心的起來。


    禦建嘆口氣,又坐回沙發上。


    禦枝把臥室門關上,那邊的訓斥終於停了下來。


    女人短暫地歇了兩秒,質問:「媽媽說的話你都記住沒有?」


    禦枝嗯了聲:「記住了。」


    「記住了還考這麽差?」蘭禾對她的敷衍很不滿意,「禦枝,你數數都考多少回第二了。」


    「這次物理出的難……」


    「那別人怎麽就能考好?」蘭禾打斷,「題目難度不是你墮落的理由,別給自己的無能找藉口!」


    「……」


    考個第二怎麽就墮落了。


    禦枝背靠在臥室門板上,抿起嘴角,不再解釋。


    意識到自己過於嚴厲,蘭禾頓了下,溫和兩分:「媽媽這麽說都是為你好,你長大以後就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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