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重重,赤霞滿天。


    數十年冤情,一朝得雪,羅玄青坐在鍾樓塔尖,神色間卻未見鬆快。


    漫天紅雲印入眼眶,襯得他眼底亦是猩紅一片。


    無人可見,在他的識海深處,一片紅光正在飛速閃爍,光芒掩映間,他整張臉也開始飛速變化起來——


    清晰——模糊——蒼老——年輕——


    強大的神秘能量自他體內翕張、擴散——


    但很快又似碰到了什麽結界一般,猛地縮了回去!


    羅玄青閉上眼,雙手結出世人從未見過的印結,五指張開,無數能量帶著傳音密信自天際飛出,散入八方!


    ……


    水上小屋內。


    “摘花會?”負責照顧楚溪沅的侍女聽得楚溪沅的問話,不太在意地道:“沒聽過。”


    楚溪沅皺了皺眉:“那麽勞煩你去幫我打聽打聽,可好?”


    侍女麵上閃過一絲不耐,但不敢發作,遂敷衍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過了許久,那侍女方才轉回:“你說的是墨城的摘花會是吧?那都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你如果想要參加,也隻能等下一次了。”


    楚溪沅接著追問:“那摘花會的結果如何?”


    “結果?”侍女想了想,“好像是個什麽姓墨的家族奪了頭名吧,墨城……墨家,這一聽就是安排好的唄,不是我說,姑娘,煉丹大會在即……”


    “溫研去哪兒了?”楚溪沅打斷了她。


    “溫……溫……”侍女的臉飛速漲紅,像是不服又像是解釋,“溫研犯了錯,被安排去做別的事情了……”


    “嗯,”楚溪沅淡淡道:“讓她回來。”


    “你!我……”侍女跺了跺腳,似尷尬又似不忿,“這都是長老安排的!”


    說完便衝出門去。


    楚溪沅:“……”


    “叩叩——”


    門突然被敲響,楚溪沅抬頭,便看見羅玄青站在門邊。


    他笑道:“怎麽還和丫鬟置氣?把人罵走了?”


    楚溪沅搖搖頭:“沒罵她,”她說著起身將羅玄青扶進了屋,“你身上有傷,應該多躺著休息,怎麽……”


    羅玄青擺擺手:“我來是想問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楚溪沅一愣:“接下來……”


    羅玄青道:“煉丹大會在即,你……”


    楚溪沅搖了搖頭:“沒興趣。”


    羅玄青頷首:“我猜也是,以你的煉丹術,實在沒必要跟這些人爭什麽長短,況且你現在重傷未愈,也不適合耗用靈力。煉丹大會耗時頗久,而丹閣要在煉丹大會之後方才開啟,我猜你也未必有這個耐心等待。”


    楚溪沅道:“我已修成神魂,丹閣的名額對我來說沒用,我……”


    羅玄青打斷了她:“我知道,我這次來想說的是另一個地方,你可聽說過丹海秘境?”


    “丹海秘境?”楚溪沅搖搖頭,“沒聽說過。”


    “丹海秘境傳說中位於丹閣之內,卻是世外之境,已有萬年不曾現世,你沒聽過也很正常。你如今經脈受損、靈力難聚,若要恢複,恐非數年之功難畢,沅兒,我知你看似氣定神閑,實則心中煎熬,多一秒的等待對你來說都不容易,丹海秘境正適合你。”


    楚溪沅看著羅玄青,前世今生,算起來她與羅玄青相識已經不止十數年,可眼前所見之人竟像是初相識般,說不上哪裏不一樣,卻又仿佛處處都不一樣。


    “師父,你……”楚溪沅忍不住站起身來。


    羅玄青抬頭看著她:“怎麽了?”


    楚溪沅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算了,錯覺吧?


    “沒事,師父你接著說。”


    羅玄青仿佛沒有看出她欲言又止,接著道:“那丹海秘境算是丹城的一方禁地,但這禁地卻無禁製,要進入其中,也沒有什麽條件,你如果願意去,隻需要跟青石長老說一聲,請他引你去便可。”


    楚溪沅皺了皺眉,羅玄青口中所言,極為輕巧,可又分明前後矛盾。


    她雖不敢自稱無所不知,但也自問博聞強識,從前也不止一次來過這丹城丹會,可卻從來沒聽說過什麽丹海秘境。


    況且羅玄青前麵說丹海秘境已有數萬年不曾現世,更說是丹城禁地,可卻又說隻要她想,她就能進?


    楚溪沅心中疑慮重重,卻什麽都沒問,徑自點頭:“好,那我去找青石長老?”


    “去吧,”羅玄青笑著點了點頭,“為師便不與你同去了,有點累,我再坐會兒。”


    ……


    “丹海秘境?!”青石長老一聽說這四個字,臉色瞬間一變,“你怎麽會知道丹海秘境?”


    “我師父告訴我的。”楚溪沅道。


    “羅玄青?”青石長老接著追問,“那你師父怎麽知道的?”


    “不知道。”


    楚溪沅說的是實話。


    青石長老:“……”


    “我可以去嗎?”楚溪沅接著追問。


    “那倒是可以……”


    楚溪沅沒想到竟然真的像羅玄青說的那般容易,那青石長老這麽大反應做什麽?


    果然,隻聽青石長老接下來道:“雖然丹海秘境乃是禁地,但確實沒有規矩說不可以進去,隻是我也隻知這秘境入口在哪裏,至於這秘境本身在哪兒,我卻並不知道,千百年來,也從未聽說有人真的進去過,不過,禁地畢竟是禁地,就算是我們丹城丹會,知道的人也並不多,你師父……”


    青石長老頓了頓,擺了擺手:“罷了,你既然提出,我便帶你去試試,走吧。”


    楚溪沅跟著青石長老,本以為去的會是什麽神秘地方,至少也該是人跡罕至、禁製重重。


    誰知道越走路越寬,越走人越多,青石長老竟然一路把她帶到了丹會大門口!


    與霄雲丹會一樣,雖然天下丹會都會冠以前綴加以區分,但是丹會門口的牌匾卻不會特意寫出來,天下丹會都一樣,隻上書“丹會”二字。


    不過比起霄雲丹會,丹城丹會身為天下丹會之首,牌麵自然是不一樣的。


    除了門匾,外側還矗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麵以鐵畫銀鉤書寫了“第一丹會”四字,霸氣盡顯!


    這塊石碑楚溪沅多年前來這裏的時候就見過了,除了囂張了些,沒什麽特殊,如今以神識探測,依然沒感覺到有什麽特異之處。


    她看向青石長老。


    青石長老引著她站在了石碑和丹會牌匾之間的中間空地上,道:“就是這兒了。”


    楚溪沅:“?”


    “這兒?”


    青石長老想了想,往旁邊稍微挪動了一點點,過了一會兒又往另一邊挪動了一點:“也可能是這兒……這兒……反正都差不多,差不多就是這一塊吧,你自己找找。”


    楚溪沅:“………………”


    她忍住嘴角的抽搐:“不是說……禁地在丹閣之內?你們丹閣也在這兒?”


    “哦,那倒不是,”青石長老坦誠道:“丹閣的開啟機關在丹祠,但是機關上有禁製,每次隻有煉丹大會結束之後才能開啟,平時就算啟動機關也是沒用的,丹海秘境雖然號稱是在丹祠內,但也號稱是世外之境,反正沒人見過……”


    青石長老輕咳一聲:“我是說,現在還活著的這些人裏沒誰見過,可能老祖宗們見過吧……老祖宗們留下的訓誡中確實說入口就是這裏,你找不到的話,也可以等等,等到大會結束、丹閣開啟,不過丹海秘境在丹閣內的入口究竟在哪兒我就不知道了,到時候得你自己去找……”


    青石長老頗為親和:“都可以,反正你們霄雲丹會有名額,你自己選吧。”


    楚溪沅:“………………”


    她轉了兩圈,神識全出,以她的神魂之境,別說那什麽丹海秘境的端倪,連一丁點的空間異動都沒有察覺到。


    這裏真有什麽丹海秘境?


    別人都是坑爹,敢情她那便宜師父坑徒弟呢這是?


    對於楚溪沅的滿臉茫然,青石長老表示理解。


    受丹海秘境誘惑的,楚溪沅不是第一個。


    以前更多。


    每一個人都曾來此處試過,不止在這裏試過,還有在丹閣內也試過。


    各種方法層出不窮,擺陣的、結印的、還有試圖用蠻力破碎虛空的,最誇張的時候,這塊地麵都差點被人挖穿過……不勝枚舉。


    然而結果就是,丹海秘境萬年來從未現世,已成傳說,大概率再過些年頭,就連傳說也不是,要蛻變成謠言了。


    青石長老拍拍楚溪沅的肩膀,慈眉善目地安慰她:“別急,慢慢來。”


    說完就走了。


    畢竟大門口像個傻子一樣站著亂轉這種事,他身為長老,還是要臉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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