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研走後,楚溪沅立刻將神識沉入了靈虛秘境之內。


    一個小姑娘出現在了秘境之內。


    從她的身上,楚溪沅察覺到了遠古石象的氣息。


    靈獸化形本是喜事,然而,楚溪沅卻半點高興不起來,相反,她的臉色深深地沉了下去。


    象姑娘並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她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鮮血從她指尖流出來,小部分被喂進了一條光禿禿的泥鰍嘴裏,大部分流到了地上,蜿蜒出鮮紅的血跡。


    小天貂躺在她懷裏,它的血遠比遠古石象的效果好,可惜它實在是太小了,沒多久就萎靡不振,昏死了過去。


    看著這一幕,楚溪沅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是沒忍住,滾落了下來。


    這些靈獸縱使活了千年,按照人類的年紀來算,也不過是個嬰孩兒,卻仁愛至此,不惜以命換命。


    她按住象姑娘的肩膀,將她的手指從龍焰嘴裏抽出來,止血,將她和小天貂都安置好,這才小心翼翼地將龍焰從地上捧起來。


    還記得初見之時龍焰的本體如山嶽聳峙,龐大蔽日,可今日躺在她手中的小小一隻,竟不如她小臂粗壯!


    龍焰周身鱗片盡碎,如果不是四肢猶在,整頭龍和一隻軟體蟲竟沒什麽差別,說是泥鰍都牽強,誰敢相信,這是龍生九子、威名赫赫的火囚牛呢!


    昔日在丹會,龍焰為了保護楚溪沅已經碎了逆鱗,逆鱗乃是龍族身上除血脈最寶貴的東西,千年修為方可勉強凝出一枚,如今距離當初碎鱗不過數年,以龍焰的修為根本無法凝出第二枚!


    可當他看著楚溪沅的身體被雷霆洞穿之際,作為契約靈獸,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以當時楚溪沅的情況,她必死無疑!


    千鈞一發之際,他甚至來不及思考,第二枚逆鱗還沒來得及沾染這個世界的第一口氣息,便在雷霆之下化為齏粉!


    楚溪沅將龍焰抵在眉心,“看”到了當日發生的一切,她的心像是瞬間被什麽東西抓緊,阻得她呼吸一窒,怕眼淚沾到龍焰身上,楚溪沅不敢多看,摘了幾片靈草作為墊子,將龍焰放了上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有小天貂和象姑娘源源不斷地為他輸血和供養靈力,替他保住了最後一縷精魂,如今隨著她醒來,他總算不再有性命之危。


    楚溪沅目光微轉,落到一旁的破爛傘架上。


    這把紅傘剛剛落到她手上的時候,雖然破破爛爛,但好歹能看出是什麽,可如今跟隨她修煉日久,不但沒有修成正果,反而差點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如今的紅傘隻剩骨架,楚溪沅探查一番,竟然察覺不到絲毫靈魄的氣息!


    楚溪沅微微閉了閉眼。


    “獸宗!”


    須臾,她睜開眼。


    她向來內斂自抑,這種時候,更加不會放任自己被情緒控製!


    當務之急,是先將三個靈獸小家夥的情況控製住,至於白薔薇……


    楚溪沅將傘骨放在了角落裏,盡量不讓它落入自己的視線之內,接著拿過神農鼎,開始著手煉藥。


    ……


    一日時間一晃而過。


    翌日。


    溫研與往常一樣推開水上小屋的門,床上,楚溪沅盤膝坐著,溫研以為她在修煉恢複,便小聲道:“雖然說修煉有助於恢複傷勢,但你才剛醒,還是不要太勤勉,這種時候躺下睡覺反而會對精神更好些。”


    見楚溪沅沒有反應,溫研倒也不催她,立在一旁等著她自己醒過來。


    不想,她等了一時三刻,漸漸發覺不對勁。


    楚溪沅身上並沒有功法運行、靈力運轉周天的痕跡,她這個樣子,與其說是修煉入定,不若更像是——


    暈過去了!


    溫研臉色一變,連忙放下藥碗,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這才發現楚溪沅的身子冷得不像話,周身氣息更是萎靡到了極致!


    明明昨日都已經醒了,溫研甚至還從同門口中聽到了她與副會長以及執法長老對峙的事,心中頗感敬佩,可這才過去一天的功夫,她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身體竟然又被打回了原型!


    溫研嚇得不輕,想給楚溪沅喂藥也喂不進去,她六神無主,連忙叫來了青石長老。


    鄭宣鶴聽說楚溪沅再次病危,急匆匆地也趕了過來。


    隨後,副會長等人也趕了來。


    本就不大的水上小屋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溫研這個一直照顧楚溪沅的反倒被擠到了最外麵,副會長正在訓她。


    溫研心裏惦記著楚溪沅的傷勢,對於副會長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心不在焉地留神著小屋內的動靜。


    副會長本也不是真的擔心楚溪沅的安危,教訓溫研也無非是當著鄭宣鶴的麵子做個樣子,他昨日的態度引得鄭宣鶴頗為不滿,雖然他自認自己沒什麽大錯,即便楚溪沅真把蒼鷹帶回來用了那什麽搜魂術,他也不至於被牽連。


    但他在副會長這個位置上已經待夠了,副會長和會長,一字之差卻是天差地別,會長的位置他暫時還不敢肖想,但一個長老的位置他總該是可以爭一爭的,而這其中,執法長老鄭宣鶴的意見極為重要!


    眼看溫研在自己麵前聽訓竟然還敢走神,副會長心裏逐漸惱火起來。


    他在鄭宣鶴麵前謹小慎微處處賠小心就算了,一個小小的侍女也敢不將他放在眼裏了?!


    豈有此理!


    “來人,賤婢照顧不周,致使貴客傷勢反複,罪不容赦,立刻押進水牢,罰浸泡三十日,以儆效尤!”


    溫研也不是真的什麽都沒聽,隻是更想知道楚溪沅的情況,結果就聽見副會長竟然對自己做出了重罰!


    她臉色大變,分辨道:“副會長,這件事與我無關!我……”


    副會長卻根本不聽她說什麽,揮揮手示意手下兩個隨從將溫研押了下去。


    “副會長……”溫研想要辯解,想要求助,可她舉目四望,誰也不會把她一個小小的侍女放在眼裏,唯一有可能為她求情的青石長老,這會兒正在屋裏救人,根本沒有餘力關心外麵發生了什麽。


    溫研被押進了水牢之中。


    另一邊。


    楚溪沅的情況看上去嚴重,但其實並沒有那麽危急,她隻是傷勢未愈又消耗過度,一時不慎傷及本源,但這等傷勢比起她剛被送到丹會那會兒不知道輕了多少倍,青石長老是難得的煉丹術與醫術齊修的煉丹師,雖然也難免耗費心力,但要救楚溪沅卻並不算太難。


    羅玄青那邊的情況比她嚴重多了。


    替楚溪沅穩住傷勢之後,青石長老不再停留,匆匆趕了回去繼續替羅玄青療傷。


    為了防止楚溪沅醒來之後又心急亂來,這一次青石長老給她下了重藥,楚溪沅足足睡了七八日才醒來。


    她醒來後第一時間就有人去報了鄭宣鶴,隨後楚溪沅就被帶到了議事堂,一眼就看見地上有一個五花大綁的人。


    此刻蒼鷹早已不複昔日威風凜凜的模樣,整個人蒼老頹廢到了極致,楚溪沅連煉廢了的解藥也不肯給他,他體內混毒發作,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此刻才知道自己上了楚溪沅的當,可惜為時已晚。


    他整個人蜷縮在地上,不再是蒼鷹,真成了隻人人見之則厭的蒼蠅!


    鄭宣鶴急不可耐道:“快,人我帶回來了,你趕緊施展搜魂術!”


    楚溪沅沒有動,她的目光落到了不遠處坐著的一道人影身上,那人雖然氣息奄奄,但看得出來已經沒有性命之虞。


    她喚了一聲:“師父。”


    羅玄青衝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楚溪沅垂了垂眼。


    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


    經脈血肉盡數被封,靈力成毒,全身腐爛……


    即便如今看著沒事,那也隻是表麵,內裏依然破敗,更要命的是一身修為……


    此刻的羅玄青活是活下來了,但整個人已經與廢人無異,今後還能不能修煉已是兩說,更別提他一身煉丹術……


    “你在等什麽?”鄭宣鶴急得惱怒,“莫非你在欺騙老夫?!”


    楚溪沅慢慢抬眼,狹長雙眸中冷光淩冽:“鄭長老,你想要真相,我想要公道,真相我可以給你,但請問,你打算怎麽給我和我師父以及我師父的師父,一個公道?”


    鄭宣鶴愣了一下,隨後揮了揮手:“這個好說,等一切真相大白,我自然……”


    “現在就說!”楚溪沅提高了音量,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她的性子,本不至於情緒外露如此明顯,但這短短數月之內,她遭遇的事實在太多!


    她本是極善隱忍之人,萬事慣於謀定而後動!


    但——


    她忍的太多太久,不想再忍了!


    去他媽的十年不晚!


    她要報仇,要公道!


    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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