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風起雲湧,通天之境域核之中卻格外祥和。


    “最後一世了。”一處山坡上,女子抱著頭,嘴裏叼著棵草,沒正形地翹著二郎腿躺在地上。


    正是楚溪沅無疑。


    在她身邊,蹲坐了個一尺半的小孩兒,小孩兒嘴裏叼了個奶瓶,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終於要結束了!”


    楚溪沅偏頭看他,第九十九次發出同樣的疑問:“你說的真的都是真的嗎?”


    “是真的!”龍焰也第九十九次回答道:“你叫楚溪沅,你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假的,隻是你修煉路上的一次曆練而已,不管你記得什麽,忘了什麽,都不要緊,你隻需要記得這一點就行。”


    “哦。”楚溪沅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再跟我講講這九十八世我都經曆過些什麽吧!”


    龍焰白她一眼:“有什麽好講的?你的對手第一世就被你淘汰了,所以之後你每一世都過得順風順水,再說還有我在你身邊,你這九十八世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路坦途,所以無聊透了。”


    楚溪沅奇怪地看著他:“順利還不好嗎?難道人生一定要曆經磨難才叫人生?”


    龍焰被這話問得頓了頓,向來隻有一根筋的腦袋難得地憂慮了一下,看著楚溪沅,神情凝重:“姑奶奶,我再提醒你第九十九次,有時候順境才是最大的陷阱,你不能沉迷其中,我告訴過你,這一切……”


    “都是假的嘛,我知道。”楚溪沅打斷了他,擺擺手,“不說了,回家等死了。”


    龍焰:“……”


    看著女子明顯比以往要活潑不少的背影,龍焰一張奶嘟嘟的小臉難得地露出了幾分憂慮。


    楚溪沅曆經了多少次輪回,他也跟著她經曆了全部的人生,隻不過因為洞悉真相,所以不管發生什麽,在他眼中一切和他看過的那些話本子也就沒有任何區別了。


    相比較來說,楚溪沅的這些輪回還挺無聊的,遠不如他看過的話本子來得有趣。


    龍焰雖然出生後不久就入了冥淵,沒有經曆過太多的事,但歸功於他看過的話本子,他總覺得楚溪沅這九十九世的輪回順利得有些過分。


    如果不是眼看著那些疊加在她靈魂之上越來越厚重的層層白光,龍焰甚至不明白楚溪沅這些輪回的人生意義到底在哪裏!


    基於被害妄想症的前提,再基於話本慣例——大起之前必有大落,大成之前必有大禍!


    龍焰總覺得事情絕對不會這麽順利,楚溪沅不可能這麽輕鬆就度過百世輪回修成神魂,前方一定有天大的巨坑在等著她。


    所以這最後一世,龍焰變得無比謹慎!


    就差沒有寸步不離地守護她了。


    可事實證明他似乎是想多了。


    這最後一世,楚溪沅依然過得無比順利,她從小天資出眾,被仙師看中收入仙門,從此潛心修煉,最後得道飛升,當然這個輪回世界中的飛升就是老死的意思。


    楚溪沅這一世一死,她生前的修行立刻化作白光加持於靈魂之上,百世修行相疊,白光層層相融,最後由量變引發質變,白光中滲出一點一滴的金色,逐漸融入楚溪沅的靈魂之中!


    而楚溪沅的靈魂也就在這個過程中順理成章地晉升入了神魂之境!


    修成神魂之後,所有真實的、虛妄的、真真假假的記憶迅速回籠,楚溪沅曆經百世輪回,但那些真實的記憶卻依然清晰如昨日,根本沒有對她造成太大的影響。


    因為沒有經曆過太多刻骨銘心之事,因為每一世龍焰都在不斷對楚溪沅強調她是誰,她在做什麽,她的路在何方。


    所以晉升之時,楚溪沅沒有絲毫掙紮,沒有任何迷茫,成功來得不費吹飛之力!


    一切順利得如有神助一般!


    “就這麽結束了?”


    “結束了?”


    楚溪沅與龍焰麵麵相覷,看著對方之時都有些難以置信。


    但楚溪沅向來是個想不通就懶得多想的性子,龍焰腦仁裏更是沒有幾條褶皺,所以在這個問題上,盡管不解,兩人卻都不會過多去糾結。


    晉入神魂之境後,楚溪沅的神識外放,頃刻間就能覆蓋整個通天之境。


    她輕而易舉找到了地心靈脈的所在之地,竟然就在這域核之中!


    “去看看。”


    龍焰自然不會有異議。


    有太一筆劃破空間開路,兩人沒花多久就來到了一處堪稱巍峨的巨大祭台之上!


    這個祭台和當日血海靈池外的祭台如出一轍,隻是比之龐大了數百倍,占地數百丈,蒼茫厚重的氣息撲麵而來!


    一股威壓從中滲透而出,即便楚溪沅如今已經修成神魂,但在仰視這巍巍祭台的時候,竟然也忍不住從心底深處生出了一絲惶然之感!


    這祭台,仿若承載著無盡的過往和無窮的力量,攝人心魄!


    祭台上方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突起,龍焰問道:“不會這個地方,也是要用你的血來激活吧?”


    楚溪沅沉默不語。


    將心底最初的震撼壓下之後,她再次環視著這無邊的祭台,隻覺得空空蕩蕩。


    這裏看起來,似乎少了些什麽。


    這個年頭甫一閃過,再看時,祭台上突然多出了十數道人影!


    “蕭師兄,趙師兄,言祁墨,沈嬌嬌,許翊川,權皓……”楚溪沅一一看過去。


    卻發現竟然隻有蕭若璋和趙子冉還能保持清醒,其他人雖然睜著眼睛,卻目光呆滯,毫無活力!


    那樣的神情,很容易便讓人想起在通天門之時遇到的活死人師兄師姐們!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們身上依然還存在著精神力波動。


    這讓楚溪沅微微放下了心。


    她看向蕭若璋,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微微笑了起來:“蕭師兄,你也修成神魂了?恭喜!”


    蕭若璋也衝她笑了一下,隻是那神情卻分明有些勉強,比起喜,別的情緒倒是似乎更複雜些。


    楚溪沅想到了什麽,下意識看向了趙子冉。


    此時的趙子冉已經恢複成了正常的模樣,不再是第一世進入輪回世界那副淒慘的樣子,但此時他的神情比之那個時候卻也好不了多少。


    他微微垂著頭,誰都沒看也沒理。


    楚溪沅心中一動,所以……


    滄古說過,修成神魂的唯一條件是每一世都要成為那個勝者!


    可是整整百世輪回,兩個喪失了記憶的人在同一起跑線上打拚,要每一世都取得勝利,基本上來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事實上,也的確隻有她和蕭若璋成功了!


    她能成功是陰差陽錯因為天雷陣第一世就把盛千淮幹掉了,而蕭若璋……


    楚溪沅看向趙子冉的手腕,那裏,天玄印依舊在微微冒著黑氣,並沒有被抹去。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難言的氣息。


    “轟隆隆——”


    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打破了沉默,楚溪沅幾人同時抬頭,便看見那祭台上的巨大圓形突起突然開始轉動起來,速度越來越快。


    接著,如當日在血海靈池外的祭台前那般,同樣有人告訴他們道:“恭喜你們通過了百世輪回的考驗,成為最終的勝者!接下來,將你們的血滴入其中,你們便能達成所願,重啟地心靈脈!”


    那一次說話的是神使,而這一次,換成了滄古。


    蕭若璋沒有說什麽,腳下輕點飛身落到了那突起之上,就欲割破手掌,此時,楚溪沅卻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瞬間大變——


    “等等,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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