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悉為站在預警機寬大的機首舷窗前,身後是兩排在電腦前忙碌不停的通訊員。


    作為隊長,他並不是第一次見識怪獸的猙獰,但首次指揮作戰的沉重壓力,仍如鉛塊般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心頭。


    “高度3000米,不能再往下降了。”負責預警機飛行的閔機長扭頭說道。


    他那寬闊的額頭滿是汗珠,眼神中透著一絲緊張:“不是說俺老閔膽小,實在是下麵那怪獸身上十幾個黑洞洞的炮口看著就讓人心發毛,這飛機上麵可有十幾號人呢。”


    張悉為緊盯著下方地麵的怪獸。


    在距離怪獸不到一公裏的地方,一所大學正在全力疏散著校內的師生。


    近二十輛由軍車、警車和公交車組成的車隊,如長龍般停在學校門口的空地上,警燈閃爍,喇叭聲此起彼伏。


    更遠些的道路上,交警臨時設置的路障前,車流如堵的長龍越排越長,司機們焦急地按著喇叭,卻也隻能無奈地等待。


    “張隊,生物掃描結果出來了,從光譜分析來看,怪獸身體的主要構成元素為矽和鈦,還有大量無法解釋的物質,專家團隊正在加緊進行數據比對分析。”離他最近的通訊員匯報道。


    “矽……和鈦?”張悉為皺了皺眉,腦海中瞬間閃過兩顆神秘隕石的信息,“這不是和那兩顆隕石的構成相似嗎?”


    他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又剛好出現在地球物理研究所上方,難道這頭怪獸和隕石有什麽關係……”


    他再次朝下方的怪獸看去,那龐大的身軀在陽光下輕輕顫動,光滑的表皮泛著一層奇怪的藍紫色調,像是藍莓,但又像是帶著某種劇毒的植物果實。


    他極力想從怪獸身上找出一絲隕石的影子,卻一無所獲,這讓他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張隊,一小隊駕駛龍鳴戰機正在待命,二小隊正在怪獸周圍建立防線,三小隊已經抵達距離怪獸500米的核心警戒區域,是否開展傷害評估?”另一名通訊員問道。


    “不,”張悉為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麵前的電腦,“怪獸直到現在也沒有什麽動作,暫緩傷害評估,優先撤出附近所有的非戰鬥人員。”


    這時,他看到遠處的天空出現了一群寬約兩公裏的黑點,從飛行高度判斷,貌似是第二十九合成旅的兩個武裝直升機營。


    果然,通訊員的匯報印證了他的猜測:“第二十九合成旅的兩個武裝直升機營已抵達現場,請求下一步作戰批示。”


    張悉為在指揮台上調出全息地圖,沉思片刻後,下令道:“讓這兩個武直營分為四個部分,配合地上的火力防線從四個方向包圍怪獸,等待攻擊命令!”


    “是!”


    然而,就在他抬手將全息地圖放大,打算進一步了解防線部署情況時,腳下的預警機猛地一頓,眾人一個踉蹌,但很快,飛機又恢複了平穩。


    “奇怪了。”閔機長看著麵前的儀表,滿臉困惑,“剛才我明明沒有動作,儀表顯示也沒有異常,為什麽會遭遇這種亂流?”


    “老閔,怎麽了?”張悉為邁步就要往駕駛艙走去。


    但還沒等他走到一半,身後的通訊員驚訝地喊道:“張隊!我們的通訊……中斷了!”


    “什麽?通訊中斷了?”張悉為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再次將目光投向地麵上的怪獸,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測似乎正在一步步被證實。


    “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會不會是怪獸釋放的通訊幹擾?”他回到指揮台前,看著屏幕上一個個無響應的設備,陷入了沉思。


    “目前尚未找到通訊中斷的具體原因。”身旁的數據分析員已經開啟了係統自檢,但並未發現任何問題。


    “這絕對不是巧合!”張悉為心中暗自判斷。


    他抬頭望向窗外,那隻怪獸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裏,但他總覺得怪獸身上那十幾個黑洞洞如炮口般的凸起似乎有了某種微妙的變化——黑色的洞口中伸出了幾根銀色的天線,末端有一些分叉,在陽光下輕輕地抖動著。


    “張隊,備用通訊也無法連接!”通訊員焦急地匯報道。


    張悉為聞言,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沒有通訊,就意味著他們無法與地麵部隊協同作戰,無法指揮戰機和直升機,甚至無法獲取怪獸的最新動態。


    這是他首次指揮怪獸作戰,沒想到一開始就碰到了如此棘手的難題。


    突然,閔機長的聲音打破了緊張的沉默:“張隊,你看——”


    張悉為聞聲快步走到閔機長身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隻見目光所到之處,一所學校的大門前,數十輛私家車和大巴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緩緩地飄向空中,許多尚未上車撤離的學生們也莫名其妙地懸浮了起來。


    一位女學生嚇得臉色慘白,拚命地掙紮著,手中的物品散落一地,驚恐的呼喊聲仿佛要穿透雲霄。


    一位男老師試圖去拉身邊的學生,卻發現自己也在不斷往上漂浮著,他的眼鏡在碰撞中掉落,近視的眼睛看向周圍,卻是一片的迷茫與絕望。


    “這就是那顆藍色隕石的力量!”


    張悉為心中一凜。


    如果這頭怪獸擁有與藍色隕石相似甚至更強大的四次元空間能力,參考昨天在酒店裏的遭遇,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詭異的事情?


    誰也無法預料!


    這時,他又想起了關朝文身旁那個名叫琛辰的年輕隊員。


    就在半小時前,這位年輕隊員曾憑直覺“預言”了如今的狀況——


    “……而且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紅色的隕石是作為藍色隕石的能量來源所在,如果將兩顆隕石合二為一,將會極大地增強藍色隕石的次元空間能力。這不僅無法解決藍色隕石的次元空間問題,隻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麵對怪獸這種曾經超出傳統可能性的存在,自己的思維或許真的需要更活躍一些。


    如果當時自己能多考慮幾種可能性,那如今的怪獸或許就不會出現了吧?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老閔,嚐試使用信號燈與地麵部隊聯係!”


    他向閔機長下達了命令,隨後將視線緊緊鎖定在怪獸身上,試圖從它的一舉一動中找到應對之策。


    此時,地麵上的情況愈發混亂不堪。


    整個街區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拖入了噩夢的深淵,怪獸發動的四次元能力,將這片區域籠罩在一個扭曲的空間之中,世界的物理法則似乎在這裏被徹底改寫。


    街道上,車輛接二連三地脫離地麵,像是被神秘力量輕柔地托起,在空中搖搖晃晃地上升。


    輪子在空中無助地空轉著,發出嗡嗡的聲響,車輛互相碰撞,濺出一串串火星,車身鐵皮在撞擊下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


    一輛紅色轎車與一輛白色麵包車猛烈相撞,瞬間燃起熊熊大火,火焰舔舐著車身,黑煙伴隨著漂浮起來的破碎零件滾滾直上。


    率先抵達的幾輛裝甲車也未能幸免。


    飄向半空時,裝甲車的炮塔與樓房猛烈碰撞,被撞歪的炮塔上,長長的炮管耷拉著,像是折斷的樹枝。一名裝甲車駕駛員驚恐地看著窗外,他的額頭鮮血直流,卻無能為力。


    而那些還沒來得及完成撤離的人們,此刻正置身於一場無法想象的噩夢中。


    他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在半空中漂浮著,四肢胡亂揮舞,眼中充滿了驚恐。


    有人試圖抓住周圍的物體來穩定自己,但那些物體也在空間的扭曲下變得飄忽不定。


    一位母親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她的尖叫聲劃破了混亂的空間,孩子則在她懷裏放聲大哭,他們的身體隨著空間的波動忽上忽下,仿佛隨時都會被這股力量吞噬。


    母親的眼淚不停地流下來,滴落在孩子的臉上,她口中喃喃自語,似乎在祈求上蒼的庇佑。


    還有一些人在空間穿梭中被分割開來,原本手牽手的夫妻瞬間被拉向不同的方向。


    他們伸出手,試圖抓住對方,但指尖卻隻能劃過虛空,丈夫聲嘶力竭地呼喊著妻子的名字,妻子則拚命地掙紮,想要回到丈夫身邊,可一切都是徒勞。


    在空中的視角裏,人們的身體在穿梭過程中時而透明,時而實體,仿佛變成了這個扭曲空間中隨意擺弄的玩偶。


    一位年輕的小夥子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臂,它竟然變得透明,能看到對麵的景象,他嚇得渾身發抖,幾乎要昏過去。


    怪獸靜靜地矗立在街區中央,它那巨大的球形身體上,方形的孔中不斷地伸出了更多的纖毛,纖毛的尖端在有節奏地閃爍著,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一次更加劇烈的空間扭曲。


    周圍的建築物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開始變形,牆壁像是柔軟的麵團般彎曲,玻璃在窗框中劇烈顫抖,隨後紛紛破碎,化作無數晶瑩的碎片在空中飛舞,折射出詭異的光線。


    同一時間,在天空飛行的戰機也陷入了絕境。


    秦心發誓這絕對是她成為飛行員以來最詭異的一次飛行,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肆意擺弄著她的戰機。


    飛機的飛行軌跡變得飄忽不定,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拉向地麵,隨即又被拋向高空,在穿過一片白雲後,下一秒的前方竟又出現了高聳的摩天大樓。


    她握著操縱杆的雙手拚了命地將飛機往上拔起,機翼與空氣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呼嘯。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秦心在通訊頻道中絕望地呼喊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她拚命操控著戰機,試圖保持平衡,但無濟於事。


    轉眼間,戰機竟是墜落到了地上,瘋狂地往前滑行著,機身在粗糙的路麵上擦出一道道火花,起落架在強大的衝擊力下被折斷,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飛機滑行所過之處,路燈被撞斷,廣告牌被碾碎,地麵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溝壑,仿佛是大地被撕裂的傷口。


    而其餘的戰機也與秦心的遭遇一樣,在怪獸強大的次元空間能力下栽到了地麵上,機腹與水泥地麵摩擦,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響。


    顛簸的戰機裏,秦心額頭布滿了汗珠,雙手緊緊握住操縱杆,卻無法改變戰機的命運。


    眼看前方就是一幢高大的住宅樓,一層薄薄的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臉上寫滿了不甘。


    “難道我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嗎?”她心中暗自想道。


    ……


    “關隊,我們剛才應該要一架直升機的。”


    琛辰和關朝文一同坐在車裏,望著前方那如長龍般蜿蜒且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車陣,笑著打趣道。


    關朝文無奈地笑了笑,嚐試按了按喇叭,但緊接著就掀起了一波喇叭聲構成的奏鳴曲。


    這時,一個負責維持秩序的交警小跑了過來,敲了敲車窗,臉上的神情很是嚴肅。


    待關朝文降下車窗,他語氣急促地說道:“前麵不到五公裏就是怪獸所在,你們的喇叭聲很有可能會刺激怪獸出現異常的行為,請保持安靜,並嚴格遵從交通指引!”


    關朝文沒有回應他的話,隻是神色平靜地從口袋裏掏出了科特隊的證件:“同誌你好,我是科特隊的,現在正要趕往怪獸災害的一線現場。你看能否幫忙疏通一下車流,讓我們盡快通過?”


    交警接過證件,目光在證件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接著又快步走到車頭,確認了車牌,這才說道:“我一直以為科特隊執行任務都是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呢!”


    他帶著些許歉意地朝關朝文笑了笑:“按照特殊災害應對機製,科特隊在特殊災害警戒令發布後擁有特殊權限,我會向上級申請盡快協調道路通行。”


    接著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對了,市武警支隊五分鍾後會轉入前麵的浦西高架,到時候你們跟著他們就能暢通到達怪獸災害前線了!”


    關朝文點了點頭,目送交警焦急地朝著前方車流小跑而去,那忙碌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混亂的人群之中。


    關朝文緩緩關上了車窗,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車內瞬間安靜下來,卻聽到一旁的琛辰說道:“反正也不遠了,要不我下車找個地方直接變身吧?”


    關朝文轉頭看了一眼琛辰,又將視線投向車外行色驚慌的人群,默默搖了搖頭,沉聲道:“再等等,老張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而且到現在也沒聽到槍炮聲,這頭怪獸目前似乎沒什麽大動作。”


    他將車緩緩隨著交警的指引向前挪動了一段距離,周圍車輛頓時響起一片不滿的喇叭聲和抱怨聲。


    “憑什麽他能先走?”


    “是哪個領導的親戚吧?”


    “我們也要走!塞在這裏說不準什麽時候怪獸就過來了!”


    “哼!都是些膽小怕事的東西,看到怪獸就光顧著自己的小命了。”


    然而一片安靜的車內,兩人並沒有聽到這些刺耳的聲音。


    “我們再等等看,至少要等前線傳回怪獸的基礎數據,最好能拿到怪獸的一些技能、弱點什麽的關鍵數據。”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應該講究個謀定而後動。”他又看了一眼琛辰,深邃的眼眸裏倒映著窗外往後慌張撤離的人群,“你變身的三分鍾太寶貴了,不能把這些珍貴的時間浪費在試探怪獸的行動上。”


    “一旦出擊,就要以雷霆之勢將其殲滅!這才能最大幅度降低傷亡和破壞,你覺得呢?”


    琛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突然,車外的人群裏爆發出一陣尖叫,不知是誰的背包、手機被拋到了半空中,但旋即,人群裏竟有人緩緩地從地麵漂浮了起來,這引發了人群中更大的騷亂。


    “怎麽回事?”關朝文眯起眼睛,目光透過車窗緊緊盯著外麵混亂的場景。


    “怪獸的能力……和昨晚我們的遭遇很像!”琛辰看向車窗外,“看來出現的怪獸必然與昨晚的藍色隕石有什麽聯係!”


    話音未落,在人群的驚呼聲中,一架外形科幻的戰鬥機如流星般從高空飛速墜落。


    卻見這架戰鬥機在他們所處的街道上方堪堪拉升,那呼嘯而過的風聲仿佛是死神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


    然而下一刻,戰鬥機竟離奇地消失不見,緊接著再次出現時,竟是貼著不遠處的大廈驚險地擦過,那擦過的瞬間,甚至能看到大廈玻璃上被氣流劃出的一道道痕跡。


    “是秦心!”飛機從他們頭頂掠過時,琛辰一眼看到了戰機裏的人,他的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不能再等了!”


    說罷,在緩緩往半空漂浮的車裏,他沒有絲毫猶豫,一下子抽出了口袋中的貝塔魔棒。


    “關隊,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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