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泱的臉垮了。


    楚月翎以為她聽不懂,解釋道:“這就好比封爵和勳爵。”


    封爵,陸明泱知道,周天子分封諸侯,春秋五霸戰國七雄由此誕生,那些諸侯,無異於一個國家。


    可現在,“大晟朝哪還有封爵!”


    陸明泱想含糊過去,但楚月翎的話更快:“封爵是沒有,但還是有一些爵位,有世襲的軍權。”


    她開始詳細解釋:


    “太祖皇帝開國後,曾分封諸子為王鎮守各地,手中的兵權世襲。包括初封的八大國公二十四侯爵,也有世襲的兵權。”


    “準確的說,就是他們的府兵與軍中士卒一樣,登府造冊,有鎧甲、有武器、有戰馬、有軍營,還享有朝廷的俸祿,但卻聽命於這些國公和侯爵。”


    三千越甲可吞吳,陸明泱知道,鎧甲是冷兵器時代核武器一般的存在。無論一個人養多少私兵,但隻要私藏一副鎧甲,就以謀反論處。


    想到城陽侯府的八百精兵,被自己生生斷送,陸明泱如坐針氈。


    楚月翎的話還在繼續:“太宗皇帝奉天靖難之後,收回了宗親王爵手中的兵權,還有大部分公侯的兵權。之所以是大部分,是因為這些公侯有一些是跟隨太宗皇帝靖難的功臣,太宗皇帝不好動手。”


    “所以呢,表麵上看都是公爵,侯爵,內裏大不一樣。就比如長嫂你的外祖家,衛國公府,那是這個!”


    楚月翎豎起一根大拇指,繼續感慨:“你像裴國公府呢,那是裴冕這麽多年跟隨大哥南征北戰的功勞,算他兒子厲害。至於宋國公府,別看他們家有一個生了兒子的貴妃,內裏都是虛的。”


    陸明泱問:“我們城陽侯府也跟隨太宗皇帝……靖難了?”


    其實她險些禿嚕出來的是“造反”二字,幸虧忍住了。


    “那倒不是!當年,太宗皇帝靖難之時,匈奴趁機進犯,是當時的城陽侯親率府兵,抵禦住了匈奴。”


    說到這裏,楚月翎小聲蛐蛐:“不然太宗皇帝就成千古罪人了,這份情,他得承。”


    那小表情,不知道太宗皇帝知道有這麽一位曾孫女在小聲蛐蛐他,是什麽表情。


    陸明泱看笑了,不由的感慨:“翎兒,你知道的真多,真厲害。”


    楚月翎不好意思的笑了,眼裏閃過一絲驕傲:“我其實也不太懂,都是舟哥哥告訴我的。”


    “他?”


    一個流民怎麽知道那麽多。陸明泱不由的看向窗外的男子,可是人已經不見了。


    楚銘征走回前院,目光略過麵具男子的客房,腳步停滯。


    翎兒從四歲起習武,雖說貪玩,功夫弱,但總歸懂得。能讓她說功夫高的人,斷不至於差成那種程度。


    習武之人,遇到襲擊,本能的都會抵擋,除非根本不會武功,或是高手,能控製本能的高手,武功深不可測。


    ……


    欽天監測算吉日,將晉王世子封王的日子定在月末,日子定下後,晉王妃前往相國寺,祭拜過世的晉王。


    這是母子二人分別十年後,第一次單獨相見。


    佛堂殿門緊閉,陸明泱安安靜靜的站在窗子旁,安安靜靜的執行楚銘征交代的任務——放哨。


    母子二人坐在蒲團上,紅燭微光,陸明泱不時的看過去,覺得溫馨無限。


    “泱泱!”


    再一次看過去時,陸明泱對上了楚銘征溫柔的目光,慌亂的應了一聲。楚銘征走過去,拉起她的手走向母親。


    “娘,這便是泱泱,兒子新娶的王妃。”


    “我知道,是個好孩子!”晉王妃握住了陸明泱的雙手。


    “叫娘呀!”楚銘征提醒呆愣的陸明泱。


    “娘!”


    “哎!”


    晉王妃的目光太過殷切,陸明泱有些招架不住,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麽,覺得她既然是楚銘征的親生母親,自己也該敬重些,索性直接跪下,磕了個響頭。


    晉王妃看著這一幕,悲從中來:“好孩子,累你跟著征兒受苦了。”


    楚銘征皺眉:“娘,你怎麽又說這些,兒子在這裏真的挺好。”


    “好好好,娘不說了。”晉王妃拉起陸明泱,摸了又摸:“時候不早了,你們早些回去吧。”


    她特意來相國寺住上一晚,遇見兒子是意外之喜,她想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通往後山的道路上,自小侍奉在晉王妃身邊的婢女何蕙,望著晉王妃決絕的腳步,喊出了久違的稱呼。


    “姑娘,真的要如此嗎?”


    晉王妃的目光有些渙散,但腳步未歇:“我何嚐不知行兒是個好孩子,可征兒留在這裏,會死的。”


    何蕙歎氣,快步跟上。


    相國寺後山有一山洞,汛水期便是瀑布,如今正值五月,溪澗從高處零零星星的落下,叮叮作響。


    宋維隱在水簾後,水霧朦朧,聽見腳步聲,他轉過身,麵上一派篤定:“晉王妃想清楚了?”


    晉王妃麵無表情:“我隻有一個要求,他是我的孩子,我要親自動手。”


    宋維微怔,旋即笑了,“自然需要您親自動手,三日後,陛下會在禦苑為廣成王殿下設啟武宴。屆時,您隻需將這包藥倒入世子的酒杯中。”


    皇室子弟,五歲習文,七歲習武。並非是五歲才開始讀書,七歲才開始習武,而是從此後,需要拜師,正式學藝。


    晉王妃看著宋維手裏的藥包,問:“行兒中毒而亡,陛下豈能不徹查?”


    “王妃放心!”宋維解釋:“此藥不會立時發作,屆時狩獵開始,世子意外墜馬,合情合理。而且,兩個時辰後,太醫驗不出來。王妃隻需要拖一拖時辰便可。”


    “好!”晉王妃接過藥,頭也不回的走了。


    宋維默默轉身,淡淡道:“出來吧!”


    山洞深處的身影微微晃動,漸漸的顯現出晉王世子的臉龐,冷的嚇人。


    宋維笑道:“你侍奉在她身前多年,終是不及楚銘征半分。如今還要……”


    “你想幹什麽?”楚銘行冷冷的打斷宋維的話。


    “世子爽快!”宋維直言道:“啟武宴上,廣成王會向陛下敬酒。以世子的本事,悄無聲息的將那杯有毒的酒,換到廣成王手中,豈非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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