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那日在船上,還有今日在這裏,他給自己上藥不是為了輕薄自己,而是尋個理由將藥送給自己。


    念兒能拿到藥亦然?


    可腳上的那點傷,基本上已經看不見了,根本落不下疤。


    難道他發現了自己背上有傷?


    陸明泱,他想娶你,不過是看中你城陽侯之女的身份,給自己撐麵子,也好得一個善待忠良之後的好名聲。


    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感動個什麽勁。


    冷風乍起,下起冬日裏的第一場雪。粒粒的,澀澀的,像鹽。


    陸明泱沿著濕漉漉的地麵走向房間。


    這個時辰,妹妹已經睡著,壓在錦被上,懶洋洋的,像一隻縮卷著身軀的小花貓。


    陸明泱為她蓋好被子,過去關窗子。


    相國寺高懸在山峰之上,佛光普照。陸明泱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這麽冷的天,他會不會凍死?


    借口冷,陸明泱找值守的小太監要了一床棉被,還給了他銀子,算是買的,抱著去相國寺的後山。


    山神廟窗門緊閉,她輕輕叩門。


    “小和尚師父,你在嗎?”


    無人回應。


    睡得沉,還是走了?


    陸明泱走進去,點燃火燭,走到山神像旁的側門輕敲,還是無人回應。


    真的走了嗎?


    陸明泱有些失落,可她並不想窺探答案,靠著石像坐下來,靜靜的聽外麵的風雪。


    聽著聽著便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陸明泱被凍醒了,隱約見一個人影飄過,驚奇道:“小和尚師父,你在裏麵嗎?”


    裏麵有了響動聲,但許久才出聲。


    “姑娘為何睡在這裏?”


    還是那日聽到的聲調,稚嫩卻讓人心安。


    “我擔心你凍著,拿了床棉被過來。”


    陸明泱起身,身上的棉被滑落。咦,自己明明抱著,怎麽蓋到身上。她沒多想,疊起來抱著走到門口,可無人開門。


    “小和尚師傅?”


    “我明日就走了,用不著。”裏麵的人冷冷回絕。


    陸明泱笑道:“受用一朝,一朝便宜,小和尚師父你何必想那麽多呢,這是我送你的,謝你那日的開解,我的劫難解了。”


    “那姑娘放下吧!”


    “哦!”


    陸明泱本想還跟他說幾句話,但聽他情緒不佳,放下棉被,轉身離開。


    “恭喜!”


    “恭喜什麽呀!”


    陸明泱聽到小和尚的聲音,發了一聲牢騷,關上廟門,轉身走回去,打算好好跟他聊一聊:“我告訴你呀,我好像攤上大麻煩了。”


    裏麵傳出低低的輕哼聲,很沉悶。


    陸明泱突然意識到自己大老遠的跑過來打擾一個睡覺的人聽自己的抱怨,有點不厚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和尚師父,我今晚過來就是想問問你,知道有什麽起死回生的神醫嗎?”


    陸明泱覺得他待在寺廟裏,總會接待一些重病不治前來拜佛,或是大病得治的人前來還願的人。


    這些人多多少少會說一些神醫的名字。


    裏麵問:“姑娘家中有人生病?”


    “不是家人,是我的一位恩人,助我度過劫難的恩人。他得了很嚴重的病,很多厲害的大夫都說他活不過三年,可我還是想找大夫給他看看。”


    許久不見回應,陸明泱輕敲木門,“小和尚師傅,你在聽我說嗎?”


    “在!”裏麵問:“世上名醫大多各有所專,姑娘想醫治是什麽病?”


    “傷病。他曾是一名士兵,三年前曾在戰場上受過重傷。”


    陸明泱隨口編了一個謊話,繼續道:“應該是鈍器所傷,我曾在他的胸口看到過一個碗口大的傷疤。後來,可能還有點……縱欲過度。”


    “世上治傷病的名醫倒未曾聽說過,不過卻有一位神醫有起死回生的本領,叫張景之,江湖人稱閻王愁。”


    “他在哪?”


    “雲遊四海,不見蹤跡。”裏麵的人勸道:“生死有命,姑娘還是別找了。”


    陸明泱搖頭:“盡人事,才可聽天命。人事都未盡,就聽天命,那是懶,是借口,是不負責任。人家救過我的命,我總不能輕飄飄的一句找不到,就心安理得的不去找吧。”


    “姑娘心善。”


    “心善什麽呀,我隻是不想欠別人的。”陸明泱歎了一口氣,問:“小和尚師傅,你有線索嗎?”


    “小僧未見過,隻聽人說是一白須老者,長眉入鬢,喜去深山遠海之地。身邊常跟著一位藍衣少年,因常年浸泡在藥水之中,身上有淡淡的草藥味,名字叫冷什麽風。”


    “冷淩風?”陸明泱驚疑的抬頭。


    “好似是!”


    “多謝小和尚師傅。”陸明泱又驚又喜,笑問:“要給你吹滅火燭嗎?”


    “我還不困。”


    陸明泱“嗯”了一聲,沒聽懂是什麽意思,轉身離開。


    “姑娘!”裏麵人出聲喊住了她,“你剛剛說的大麻煩是什麽?”


    “算了,小和尚師傅你休息吧。”


    明日寧遠王就啟程去匈奴了,總不會因為一句話,一兩個月後再來找自己的麻煩。怪隻怪自己剛剛逃過一劫,有些得意忘形了。


    以後還是謹言慎行。


    山神廟的門關上,內間的門開了。


    裏麵的人站在門下,看向地上的棉被,眸色幽深。他走出去,望著孤身一人的姑娘撐著船,一槳一槳的往碧水幽潭劃去。


    月光清晰的映出男人的輪廓,正是寧遠王楚銘征。


    天一客棧,冷淩風悠閑的斜靠在榻上,說寧遠王的糗事。


    “我還以為陸姑娘是擔心自己不夠漂亮,才要加的致幻藥。沒想到,是嫌棄他楚銘征,哈哈,哈哈……”


    對麵的人驀然站起。


    “你站起來了……”發覺裴冕的神色不對,冷淩風扭頭看過去,就見楚銘征站在門口,冷著臉,殺氣騰騰。


    “玩笑,玩笑,哈哈……”


    楚銘征冷冷道:“陸姑娘最近會找你給我看病,她很聰明,你注意點,別讓她懷疑。”


    說罷,關門離去。


    “臉色這麽差,一句玩笑,至於嗎?”冷淩風奇怪的看向裴冕:“難道是求婚被拒了?”


    “你說什麽?”


    不等冷淩風回答,裴冕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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