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裏有些冷清,隻有忠伯和兩名家丁守著。


    忠伯越看越覺得眼前的姑娘是四姑娘,想到明日就要出殯,他將燃起的香遞向楊希兒。


    “這麽多年,侯爺和二公子多番尋找四姑娘,皆是無果。如今能在封棺之前看到四姑娘,也算是瞑目了。四姑娘,給侯爺和二公子、三公子上柱香吧。”


    楊希兒接過忠伯手裏的香,跪下磕頭。


    “我想看看他們,可以嗎?”


    “當然!”忠伯急忙讓開路。


    自媒婆告知後,楊希兒一直以為親生父母同村子裏的人一樣,嫌棄是女兒將自己拋棄,可當她聽聞父兄一直在找自己時,心中生出一種奇怪的感情。


    “忠伯,這是?”她指向一口棺材。


    棺材裏並沒有屍體,隻有一身衣裳、一縷頭發、幾塊碎骨頭,還有一隻染血的靴子。


    “三公子掉下懸崖,屍骨無存,將士們找了三天三夜,就找到這些東西,隻能立衣冠塚。”忠伯說著,早就哭腫的眼又流出了淚,“他們都說,三公子成了野獸的腹中餐,屍骨無存。”


    楊希兒看著,竟也不自覺的流出淚來。


    房間裏的圓桌上擺滿食物,楊念兒看見姐姐回來,揚起鼓囔囔的臉,“二姐,你看這麽多好吃的,你快吃!”


    “念兒,這有危險,我們走。”


    楊希兒丟下她手裏的雞腿,拉著她往外走。在門口,兩人碰上了迎麵而來的柳姨娘。


    “這是要去哪呀?”


    柳姨娘笑著拉楊希兒進房間,溫柔道:“明日你要進宮,穿這麽寒酸可不行,這身衣裳,你試試!”


    說著,她拿起春香端著的衣裳,往楊希兒身上比劃,“四姑娘出落的真漂亮。”


    楊希兒看著她的笑,隻覺得無比的滲人。


    完了,走不了了。


    ……


    皇宮,不愧是天下最雄偉莊嚴的宮殿。楊希兒行在其中,不由的望而生畏。


    “四姐姐小心!”


    登上石階時,神遊天外的楊希兒險些踩空,陸明沁急忙扶住她,溫柔一笑。別說,那笑真像柳姨娘。楊希兒嚇的打了個寒顫,緊跟著宮女踏入擷芳宮。


    “貴妃娘娘還在忙,你們在此等候,先用些茶點。”


    “多謝姐姐!”陸明沁躬身行禮。


    楊希兒心緒紛亂,拿起茶幾上的糕點就往嘴裏塞。糕點渣掉在衣服上,她習慣性的撿起來吃,看的一旁的宮女連連搖頭。


    “陸家四姑娘,你如此失禮,娘娘仁厚,自不會與你一般計較,但一會兒見了貴客,萬不可如此。”


    宮女年歲稍長,看樣子在擷芳宮有些地位。


    陸明沁起身再次行禮,“四姐姐自幼長在鄉野,未得父親教誨,行事難免粗鄙,還請姑姑見諒。”


    楊希兒側頭瞧過去,微微皺眉。這麽淡定,她到底知道不知道?


    “姑姑!”楊希兒起身,學著陸明沁的樣子行禮,“我有些腹痛,想去更衣,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那年長宮女揮揮手,一名小宮女領著楊希兒離開。走在僻靜庭廊下,楊希兒見左右無人,把小宮女拉到牆角,心疼的把十兩銀子塞到她的手裏。


    入宮前,是柳姨娘和楊念兒一同跟著來的。可到宮門口,她們兩人被攔了下來。楊希兒很不厚道的將妹妹的十兩銀子討了過來。


    那名小宮女也很上道,掂了掂銀子放進懷裏,“你問吧!”


    擔心來人,楊希兒直接問:“陛下是否想讓城陽侯的女兒和親匈奴?”


    “若是和親就好了,雖然下半生淒苦,但總還留得一條命在。可惜……”小宮女十分同情的看了楊希兒一眼,歎息道:“匈奴指明讓嫡公主和親,並讓城陽侯親女陪嫁。”


    “陛下怎會答應如此屈辱之事?”


    前朝雖然也曾讓公主和親,但從未有皇帝親女和親之事。本朝除了太祖皇帝時,讓一名宗室女和親。自太宗皇帝橫掃匈奴之後,再未有過和親之事。


    “放肆,陛下聖明,豈容你胡言亂語。”小宮女慌亂的看向左右。


    楊希兒收斂心神,再問:“姐姐可知,為何匈奴指名讓城陽侯之女陪嫁?”


    “自然是為報血海深仇。城陽侯雖戰死,可卻斬殺了穀蠡王,那可是匈奴單於閼氏唯一的親弟弟。還一舉殲滅了匈奴王子培養的精銳,匈奴人怎能不記恨。”


    小宮女意識到楊希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出言安慰:“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你的身份並不知真假,陛下很想促成此次合議,必不願多生事端。而且,你的舉止太過粗魯,沒有一點世家女子的儀態。”


    楊希兒尷尬的道謝,也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


    回去沒多久,貴妃娘娘來到了正殿。楊希兒偷偷抬頭看了她一眼,發覺她與宋挽離眉宇間有些相似。


    正當她猜測兩人關係時,貴妃娘娘威嚴又溫柔的話語響起,“吾家小妹同本宮說過,她的兩位夫家小妹出落的亭亭玉立,今日一見,果然是世間少有的美人。”


    楊希兒跟著陸明沁說場麵話,心道,這位貴妃娘娘真是謊話張口就來,自己昨日才到城陽侯府,宋挽離怎麽可能同她提過自己。


    一名傳旨太監走進來,打破殿中虛假的歡聲笑語。應是前朝未談妥當,貴妃娘娘帶著二人趕往含元殿。


    匈奴人的嗓門就是高,遠遠的就聽見雄渾的質問聲。


    “我說的是城陽侯府用假女兒欺瞞我匈奴一事,請晟朝皇帝陛下不要含糊其辭,給我匈奴一個交代。”


    楊希兒進去的時候,正對上說話人投來的目光,淩厲狠絕。她第一次感覺到殺氣,光用眼神就能殺死人的窒息感。


    宋貴妃朝皇帝行過禮後,對陸明沁、楊希兒道:“過來見過匈奴小可汗,金伊洛王子。”


    “這位與陸明淵長得那麽像,一看就是兄妹。再看她……”


    楊希兒行禮後抬頭,就見烏維邪指著陸明沁,怒聲道:“……跟城陽侯父子哪有一點相像之處,還說不是欺騙我們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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