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火光在槍口間瞬息即逝。


    高壓燃氣形成的衝擊,順著子彈的推進離開槍管。


    然而還沒等它開始擴散,一層又一層透明的隔膜就將振動的空氣阻攔下來,消耗其能量。


    最終,等到這縷槍聲傳到眾人耳邊時。


    已如悶屁般低沉而舒緩,令人不禁側目,斂聲屏息。


    有男生正全身無力地躺在石板上休息。


    聽見悶聲傳來,他嗬嗬笑了一下,自娛自樂地分析道:


    “好響的屁,但音色聽起來有些悶悶的,估計是腹部受涼,腸胃不適……”


    然後話還沒說完,他就被旁人用胳膊肘頂了一下,提醒道:“別說了,小聲點。”


    “怎麽,那是你放的啊?都大老爺們這有啥好害羞,說實話我也想放一個,但就是怕竄稀……”


    “你踏馬可閉嘴吧,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你看那邊……”


    在旁人強烈的示意下,男生疑惑地轉過頭。


    緊接著,那本來還有些不以為然的表情,頓時戛然而止。


    隻見在不遠處,一具衣衫襤褸的屍體正橫臥在地,全無聲息。


    其頭部的位置空空如也。


    隻能看見碎肉、碎骨和眼珠混合著的鮮血,呈放射狀噴濺了一地,顯得周圍一片狼藉。


    而在屍體的前方,那名挽救了無數人的黑發少女此時正低著頭,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隻有手中還在散發著硝煙的槍口,似乎在無聲中說明了什麽。


    看見這一幕,男生的喉嚨滾動了一下,聲音也下意識地壓低了不少,有些難以接受地說道:


    “臥槽,這,這是她做的?她殺人了?我怎麽沒聽見槍聲呢?”


    而旁邊同樣在小聲討論的人,聞言也是臉色複雜地說道:


    “也許是有什麽恩怨?有人說她們好像還認識,剛才正在吵架,不過也許是有什麽誤會……”


    這時候有人不安地問道:“話說我們要報警嗎?至少要告訴那些叔叔……”


    卻沒想到被對麵的人聽到後,對方當即罵道:


    “傻逼,還報警,你當現在是什麽情況?而且你的命不也是被她救的嗎?”


    被質問的人一時語塞:“那難道我們就這麽看著她隨便殺人?再怎麽說她們都穿著校服,大家都是學生……”


    然而,這句話剛出口,便看見有另一人艱難地翻了個身,低聲罵道:


    “他說的沒錯,你踏馬哪來的正義感,關你屁事啊?她做啥了?你有聽見槍聲了嗎?你憑什麽斷定人是她殺的?傻逼。”


    “不是,你也罵我幹什麽?我也是為了大家好……”那人忍不住委屈地說道。


    而回應者的態度非常堅決,懶得多看他一眼,罵罵咧咧地說道:


    “老子就罵你咋滴?再說就算是她殺的又怎麽樣?你知道這裏麵有啥內情嗎?”


    “人家做事肯定有她的道理,連那些軍人同誌都信任她,輪得到你在這裏禍亂軍心?煽風點火?”


    “也不看看現在啥情況,咱一夥人都靠她們活著呢,你真有那麽正義感你咋不去舉報惡魔呢?有啥不滿就憋著,別說那些鬼話。”


    此話一出,周圍人也是認同地點點頭,更是有人笑著說道:


    “她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還是我的夢中情人,殺個人怎麽了?她要是嫌不夠我的頭也可以給她。”


    “給爺爬,她明明是我老婆……對了,你們有誰知道我的老婆她叫什麽嗎?我現在很急,真的!”


    “建議你撒泡尿照照鏡子才是當務之急……不過話說回來,剛才的響聲,真的不是有人在放屁嗎?”


    而就在這些人正低笑著相互調侃的時候。


    突然,不遠處的一道身影緩緩搖曳著站立起來。


    那是一名之前蜷縮於角落,身體不停戰栗的男生。


    隻見他微微晃著身體,牙齒不停打著磕碰,聲音顫抖而怪異地說道:


    “她殺人了,她把同學殺了,媽媽你說的對,她不是來救我的……什麽?你說她可能也會把我殺了?”


    一旁的學生驚訝地注視著他,其中一位忍不住開口詢問:


    “同學你在跟誰說話?還有你的身體沒事了?這是怎麽做到的?”


    然而,站立的男生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外界的呼喚充耳不聞,隻顧自言自語:


    “是的,我不想死……媽媽,我應該喊大人過來嗎?”


    “什麽,你說他們也是一夥的?他們會殺了我?那我該怎麽辦……”


    看著不遠處,幾名軍人聚集在那名黑發少女的身邊。


    一副對腳下的屍體視而不見,反而出言安慰對方的樣子。


    男生的眼神已然空洞無物,仿佛靈魂已離他遠去。


    就連口中說的話也越發荒誕不經,直至最後甚至放聲大笑:


    “真的嗎,你是說那些人其實都失控了?也就是說我可以殺掉他們,不用負法律責任了?”


    “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隻要殺掉她,隻要殺掉她們——我就安全了!”


    說完這番瘋言瘋語,在周圍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


    隻見他彎下腰,像野獸一般擺出四肢著地的姿勢。


    緊接著,一股異樣的變化迅速發生。


    他那滿是渾濁的瞳孔急劇收縮成豎狀,嘴角長出獠牙,全身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


    緊接著,皮膚表麵的毛發飛速地瘋長,穿透破損衣物的縫隙,迅速延伸至全身各處。


    不過轉瞬之間,他就已經變成了一副人形野獸的模樣。


    “生化係異能,野獸化?等等,不對勁,你們看他的身體!”


    旁觀者中,有人驚愕地發現了什麽。


    卻是發現,對方撐爆了衣物的肌肉上,竟開始生長出密集的血紅肉芽。


    它們緊緊附著在肌體上,與生長的毛發糾纏不清,不過片刻就讓本就碩大的身體變得更加猙獰和可怖。


    “哥們,你這是神功大成了?”


    有人沒反應過來,愣愣地說道,但隨即身邊就傳來了別人的怒吼:


    “靠!他精神明顯不對勁,那是瘋了!失控了……臥槽,他們都失控了,快跑!快叫人!”


    ————


    陳靈馨並不知道自己臨時構築的靜音層,最終把槍聲變成了什麽樣。


    更沒有想到,那些聲音竟是以另一種方式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此時的她正低著頭,有些鬱悶地聽著白澤語氣平靜地說教:


    【你在幹什麽?想補刀?這種一拳就能完成的事情為什麽要用槍?】


    【你有數過自己還剩多少彈藥嗎?如果在戰鬥中剛好缺的就是那一枚子彈怎麽辦?】


    【既然你已決定將槍械納入你的戰術係統,那就不要抱有如此的鬆弛感,應該好好加強對資源的管理和敏感度……】


    少女手掌摩挲著槍柄,無意識地踢開腳下的碎肉,等到對方說得差不多了,這才小聲辯解道:


    “別罵了,別罵了,我剛才就是腦子一抽,下意識地就開槍了,再說了這不是還有你嗎?”


    “啊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小白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別生氣,也別罵我好不好?”


    “那個,我現在可以去忙了嗎?還有許多人沒有救出來呢……”


    眼看白澤雙手抱胸,半眯著眼,似乎還有些不滿的樣子。


    陳靈馨一邊連忙道歉的同時,一邊再三保證自己以後一定多注意。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吳雲她們傳過來的聲音:“陳姐,你……你沒事吧?”


    和白澤一起轉過頭,就看見頭發一灰一藍的兩個少女正臉色憂慮地跑過來。


    “怎麽了?是有惡魔出現了嗎?還是那些惡魔蛋沒有清理幹淨?我怎麽沒聽見聲音?你們沒受傷吧?”


    陳靈馨的臉色下意識變得有些凝重。


    忍不住想到,之前清空這片區域的惡魔後,自己雖然用廢墟將幾個通道堆滿堵死,但難保不會有惡魔從別的通道進入。


    “啊,這個,不是,額……我是說……”


    感覺額頭刺痛難忍,耳朵一片噪音的灰發少女。


    一邊結結巴巴地說著,一邊強迫自己的眼神不要出現異狀。


    此時在吳雲的視角中,世界好像被蒙上了一層奇特的濾鏡。


    周圍的牆壁變得扭曲,燈光仿佛染上了血色。


    而在她眼中,陳靈馨雖然還是那副熟悉的麵孔,但是在她的脖頸位置,竟是又長出了一個新的腦袋。


    隻見那個腦袋上的表情充滿了抽象。


    一會兒喜笑顏開地咧起嘴,對著天空喊道:“呐呐呐,我做的很不錯吧!快來誇我呀!”


    一會兒又怏怏不樂地撇著嘴,唉聲歎氣:“你媽的,為什麽,我怎麽就這麽笨?又被罵了……”


    然後不過片刻,那個腦袋又板起臉,表情嚴肅:“不行,我必須重振主人格威嚴,必須讓他明確我的家庭地位!”


    嗯,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但總有一種對方即便是變異了,也會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啊對了,順便一提。


    她的某個好友,在她的眼中則是呈現出一副藍色毛發,長著尖銳鳥喙的鳥臉形象……


    而在吳雲心中胡思亂想的時候。


    有些看不下好朋友這一副說不出話的模樣,藍鳥……文雀歎了口氣,走上前輕聲說道:


    “沒事的靈馨,那幾個被堵死的通道,現在沒有傳來信號想來應該沒事。”


    “至於那些新出現的惡魔卵,也被那些還能行動的同學出手弄死了,同樣沒有大礙。”


    和吳雲不同,並沒有怎麽使用能力的文雀,並沒有發現眼前的少女有什麽不同。


    而陳靈馨聞言也鬆了口氣,接著有些疑惑地問道:“那你們這是?”


    “你剛才在發呆,看你的臉色,該不會是被白貓貓訓了吧?”


    看著陳靈馨頓時變得有些尷尬的表情,文雀貓著嘴,好笑著說道:


    “其實是小雲她很擔心你啦,我們當時看到這個女人情況有些不對,好像在對你伸手……”


    “哇,這屍體上麵的肉芽是怎麽回事?好惡心啊!”


    文雀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和吳雲一起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咳咳,別擔心,她已經死了,剛才她明顯陷入了幻覺試圖對我發動能力,然後……被我殺掉了。”


    陳靈馨不想辯解什麽,隻是臉色平靜地解釋道。


    說完,她也下意識地向著屍體上的傷口瞥了一眼。


    然後微微一愣,這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


    咦?剛才我好像,非常自然地就將她的腦袋給打爆了?這是哪來的習慣?


    而且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好像能很平淡地麵對死亡了。


    就連看見屍體,甚至是屍體殘骸更糟糕的模樣,也不再輕易地感到惡心了……


    所以我這是在殺戮中麻木了?還是被小白給同化了?


    心情有些複雜地與白澤那雙赤紅色的眼眸對視片刻。


    隨後她向著文雀和吳雲兩人鄭重道謝:


    “謝謝你們的關心,我和白靈馨都非常感謝你們這一路的幫助,有你們真是太好了。”


    “嘿嘿嘿,哪裏哪裏,大家都是同伴嘛……”


    就兩個少女麵色紅潤,有些不好意思的時候。


    身後幾名被喊來的軍人此時也喘著氣,姍姍來遲。


    “很抱歉,我們剛剛在集結人手,晚了一點,請問陳同誌出了什麽問題嗎?”


    包括陳隊長在內,這些人看見地上屍體的異狀,也隻是稍稍詫異片刻,便很快恢複平靜。


    站到陳靈馨的身邊,隊長認真說道:


    “陳小姐沒事吧?這是遭到失控者的襲擊了?”


    “不要擔憂,按照規定,麵對癲狂的失控者,您的任何反擊包括直接擊斃對方,都是非常正當的行為。”


    “啊?我倒不是在擔心這個……”陳靈馨有些汗顏地撓著臉頰,接著問道:


    “陳叔,我想問的是,我們現在還剩多少彈藥啊?”


    說完,少女就看見一旁的吳雲在文雀的示意下,鼓起勇氣站出來,小聲說道:


    “關於這個,靈馨姐,不久前我們就已經用掉最後一發彈藥了,包括車上的機槍子彈也用完了,現在該怎麽辦呀?”


    而身旁的隊長聽到這裏,點頭說道:


    “我們現在就剩下一些塑膠炸彈和白磷燃燒彈能用,雖然我已經安排人手,試著從附近搜尋從上方遺落的彈藥箱。”


    “但先不說能否找到,口徑是否適配,就威力而言也隻是聊勝於無……”


    另一邊,那名女軍人也站出來說道:


    “除了彈藥以外我們還麵臨著其他問題,比如空氣檢測儀測出這裏的二氧化碳含量,包括硫化氫在內的有毒氣體濃度還在攀升,我們需要立即轉移……”


    “再其次我們沒有足夠的藥物治療傷員,能夠使用的人手也不夠。”


    “這裏許多幸存者的精神狀態非常糟糕,有很多人已經瀕臨崩潰,我們不得不分派人手照看他們……”


    “可以說我們現在的情況已經十分危急,所以我們希望您能盡快聯係一下白帝女士,向她征詢一下意見,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陳靈馨聽到這裏,神情肅然地點點頭,看向一旁的白澤剛想開口說話。


    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學生驚慌的尖叫。


    所有人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射過去。


    就看見一道渾身長滿血紅色毛發,身形壯碩,麵部扭曲完全看不出麵貌的怪物正四肢著地,眼神癲狂地盯著她們。


    緊接著,周圍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也開始響起。


    文雀捂著心髒,害怕地和吳雲抱在一起。


    她們分明看到四周圍有一個又一個衣衫僂爛的學生緩緩站起來,雙眼通紅地看著她們。


    “糟了,出事了,他們這是失控了?可是為什麽,大家的異能使用得這麽頻繁嗎……”


    還不等藍發少女疑惑地說完,就聽見吳雲大聲喊道:


    “靈馨姐小心!”


    聽著身邊傳來的尖叫。


    感受著前方撲麵而來的狂風和腥臭,以及那猙獰狂笑。


    陳靈馨下意識地端起槍,對著被念力固定在半空中的敵人迅速扣動扳機。


    然後在“哢”的一聲脆響中。


    她就聽見了槍機運轉空位後回蕩在空氣中的寂寥。


    以及隨後蔓延開來的錯愕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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