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的眼眸中,隱藏在對方眼眸中的怪獸似乎不再出現。


    此時身體稍稍放鬆的李幽泠,一邊躺在地上喘著氣。


    一邊在大腦放空的時候,也下意識地胡思亂想起來。


    不經意間,她回想起了學妹剛才所說過的話。


    我……我喜歡主人嗎?


    她為什麽會這樣說?


    莫名的,李幽泠想起了在童年時偷偷澆灌的小花。


    想起了奶奶遞給她的糖塊,雜誌上看到的小動物,手機殼上的大象貼紙……


    來自內心的觸動告訴她,這些無疑都是她喜歡的東西。


    然而,當李幽泠回憶起自己在那片地獄的世界中,第一次見到那朵淒美的白水仙時。


    當時的心情。


    就像常年生活在深沉陰暗中的小蟲,第一次見到月光灑向人間時的震撼。


    那道月光並不刺眼,也不柔和,甚至有些冰冷,讓人不安。


    但對小蟲子而言,那道光芒卻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慰,那是一種在寂靜中流淌的平和。


    於是,它開始期待每一個有月光的夜晚,期待那清冷的光輝再次照亮它的世界。


    而這與她麵對自己喜歡的東西時,好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


    所以我對主人,應該不是喜歡吧……


    李幽泠有些懵懂地想道。


    她隻是有些身不由己的,想朝著那抹光芒不斷靠攏而已。


    就像蟲子一樣。


    就像現在一樣。


    注視著眼前似乎變得越發妖豔的紅瞳。


    一時間,李幽泠隻覺得周圍的環境正在變得愈發模糊。


    所有的感官都在這一刻集中,隻為體驗那赤紅的瞳孔帶來的奇異誘惑。


    但她無法抗拒,隻能任由自己被那隻眼睛牽引,一步步地深入那未知的領域。


    直到某一刻。


    一片黑暗無光的世界,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在少女的眼前。


    李幽泠睜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充滿了不知所措。


    隻見黑色而深邃的迷霧籠罩四周,遮蔽一切。


    色彩與形狀在這裏失去了意義。


    周圍的一切仿佛被抹除了希望,隻剩下令人絕望的孤獨。


    緊接著,由悲愴的哀嚎,絕望的咆哮,瘋狂的囈語組合而來的刺耳噪音在身邊響起。


    帶著某種挑戰人類認知極限的強烈震撼,瘋狂衝擊著少女的心靈。


    在這一瞬間,李幽泠在人生的十年中被構築出來的,所謂能夠抵抗失控的心智防線。


    在這一刻竟如精致的玻璃一般。


    在超越理智的,不可名狀的恐懼麵前被踩得粉身碎骨。


    “啊啊啊啊!”


    李幽泠捂住雙耳,忍不住發出驚恐的呼喊。


    在黑暗中,她似乎能感受到無數冰冷的目光。


    那些死去的人影從陰影中浮現,以一種猙獰的姿態注視著她。


    他們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響,充滿了痛苦、憤怒和難以描述的絕望。


    【迅影,我死得好慘啊……】


    【殺掉老子的居然是一個小丫頭?】


    【哈哈哈,迅影,你也有今天!來吧,加入我們永無超脫的絕望吧……】


    隱約中,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也站在人群中,一邊露出令人討厭的笑容,一邊說道:


    【22號,雖然早了點,但還是歡迎你來到地獄。】


    “不要過來……小幽,救我……小幽,有誰能……幫幫我……”


    一邊痛苦地抱著頭,大腦一片空白的李幽泠忍不住緩步後退。


    眼看著黑暗中的詭譎之物緊隨而至,她的心靈也即將被撕裂崩潰之時。


    一抹白色的光輝,突兀地在她麵前緩緩顯現。


    眼角掛著淚珠,李幽泠直愣愣地目視前方。


    在她視線的中央,一座巍峨的白色高山如遺世獨立,靜靜地矗立在眼前的黑暗中。


    祂高聳入雲,通體潔白無瑕。


    光滑的表麵似乎正反射並不存在的光亮。


    將周圍濃鬱的黑暗全都驅散照亮,成為這片地獄世界中一抹唯一的色彩。


    仿佛整個世界都為之靜止了下來。


    耳邊的噪音,周圍的人影全都消失不見。


    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李幽泠像是握住了救命的稻草。


    在某種牽引力的引導下,無視了周圍的一切。


    像是失去靈魂一般,一步一步地朝著白色的高山緩緩前進……


    ————


    現實中,銀發赤瞳的少女,渾身的肌膚在燈光下白亮地幾乎能反射出光芒。


    於此同時,一抹潔白正順著她的手臂。


    悄悄地延伸到李幽泠的身上,與她建立了某種莫名的連接。


    一旁的陳靈馨沒注意到這個細節,隻是詫異地問道:


    【小白,你好像在發光啊,這是正常現象嗎?】


    “什麽發光?那應該是你看錯了。”


    白澤隨口應付道,此時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係統麵板上。


    在猩紅得欲滴血的眼眸注視下,


    隨著看不見的汙染在某種特質排斥下,順著連接傳遞到李幽泠的身上。


    可以看見麵板上代表著混沌熵的數字也在飛速下降。


    8300,7850,6800,5900,4900……


    一旁的係統看得目瞪口呆,接著忍不住歡呼道:


    【蕪湖!居然真的能夠成功?隻是看一眼就能將汙染傳遞出去,以後我們無敵了啊!】


    但與係統的樂觀不同,白澤隻是淡然道:


    “沒那麽簡單,這需要我們在極近距離建立聯係。”


    “而且準備過程太麻煩,對於容器的條件也是太苛刻了,並沒有太大的操作空間。”


    此時他與李幽泠的身體貼得極近,可以看見對方的眼神一片空洞,整個人仿佛死掉一般毫無生氣。


    如果不是看在身上的肌肉還在抽搐,口中不時地喃喃著意義不明的自語。


    陳靈馨還以為學姐已經死掉了呢。


    不過眼前的一幕也確實不容樂觀。


    暫時放下了心中的占有欲,陳靈馨有些擔憂地問道:


    【小白,學姐她沒事吧,剛才她就像犯病了一樣抽搐。】


    “這時候也隻能相信她的意誌了,希望那些人為她構建的心理防線能讓她挺過去吧。”


    白澤半眯著眼,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


    此時的他注意到黑發少女失去焦距的眼睛在此刻微微一動。


    某種莫名的無機質神采正在悄悄地凝聚。


    看來隱藏在李幽泠另一麵的意誌,終於注意到此時的異常,開始了上浮。


    見狀,白澤的嘴角微微一提,又輕輕放下。


    下一秒,就在陳靈馨還在滿臉擔憂的時候。


    隻見躺在地上的‘李幽泠’突然提膝,朝著身上的人猛然頂去。


    而早有準備的白澤側身閃過,避開這一擊,並沒有還手。


    隻是看著身上不著片縷的少女在地上翻滾起身。


    在四下摸索一番沒有找到任何武器後。


    接著抬起頭,在看清楚對手的那一頭銀色的時候。


    瞳孔猛然一縮,便毫不猶豫地發動能力,準備——


    先從這裏逃離再說。


    但是讓她感到意外的,卻是能力範圍中一個能用的移動跳板都沒有。


    回憶主人格中的記憶。


    在這一路上不僅戴上了眼罩,刻意避開了人群。


    接下來的日子裏還一直待在別墅中不願出來。


    等等,之前不是還有那個帶路的工作人員嗎?


    “看來你的能力,對製造假身的能力者沒有什麽作用呢。”


    在對方沉默的神情中,白澤淡然地解釋道:


    “喜歡我為你準備的籠子嗎?不過別擔心,不是為了殺掉你。”


    “相反這是為了消除我們之間的一點誤會,用你能聽得懂的方式。”


    說話的同時,銀發少女也稍稍地活絡筋骨,準備開始今晚的第二個工作。


    熬鷹,或者說——


    訓犬。


    “來,拿出你的本事來殺掉我,讓我們來一場第二人格間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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