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的病變,很快又傳到了蔬菜那裏。


    土豆從裏到外腐壞,芹菜化成一攤水,蘿卜軟成一攤爛泥,青菜直接爛在地裏,腐黑的汁漿上圍滿了烏泱泱的蒼蠅。


    能夠正常生長的蔬菜已經不多了。


    外界亂哄哄的,大家都想盡各種方法囤積菜,蔬菜總是要吃的,還有一些人嚐試著自己種菜,當然,那隻是一個想法,別說菜,就是蔬菜種子都難以買到,總有一些人在這方麵速度快於常人,他們提前搶光了菜種。


    種子站的工作也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天,為了搶到種子,種子站的大門被人破壞,大門上滿是腳印,還有因為搶種子時打架留下的血跡,弱些的,被揍得鼻青臉腫甚至滿臉是血。


    但搶到的菜總有吃光的時候,種子即使發芽也難以健康成長,總之蔬菜的異常,讓人們的食物迅速短缺起來。


    徐子良也好久沒吃蔬菜了,不過他的出租屋裏還有一些水果,沒有變壞的水果,成為徐子良主食之外的營養補充。


    突然閑下來,徐子良變成宅得不能再宅的宅男,之前透支的精力,徐子良在這時給它進行充足的補償。


    這時,徐子良在水果商的批發群裏,看到隔壁水果店老板生重病的消息。


    徐子良這才知道,這家老板這幾年沒掙到多少錢,老家留守的大兒子有遺傳病,這些年掙的辛苦錢都花在大兒子身上了。


    小兒子倒是帶在身邊一起生活,之前徐子良經常能看見這家人的小兒子,小孩穿著顯得髒兮兮的,徐子良原以為夫妻倆沒時間過問小孩子,小孩子又淘氣,很容易弄髒衣服又沒及時換的原因,看到群裏的消息,徐子良才知道店主夫妻為了多掙一些錢給大兒子看病,實在沒有精力過問小兒子的事。


    店主住院了,他的肺嚴重感染,醫院懷疑店主的病和水果的致腐菌有關係。


    醫院封閉管理,不過就算能夠探望,這時也沒有人敢去醫院這種地方。


    幾個批發商挺有人情味的,他們在群裏發動大夥兒給店主捐款看病,店主人已垂危,病因不明,一天下來的治療費也是挺大的一筆開支,再這樣治療下去,這夫妻倆砸鍋賣鐵的錢也撐不了幾日。


    店主的妻子在群裏說她已經很久沒能和丈夫聯係上了,偶爾會有護工回複她的消息,但護工也很忙,一個人同時要照顧十幾個病人,他已經快要忙到崩潰。


    如果有一天護工放棄了這個工作,那時候醫院也進不去,她真不知道要向誰求助。


    大夥兒很齊心,很快給夫妻倆湊齊了兩萬元並轉給了店主妻子,不過兩天後,群裏就傳出店主去世的消息,直到他離開人世,致命的原因也沒有找到。


    店主臨終前的情況,護工也沒有太多透露給店主妻子,店主妻子隻知道丈夫死之前全身都是黑的。


    說起這一幕時,護工的聲音都在發抖,護工五十多歲,從年輕時就在醫院裏工作,護理的都是危重病人,因為這樣收入能高一些,工作這幾十年,什麽樣的病死的病人沒見過,可這一次,他實在是怕了。


    醫院裏的護工將這個店主去世的消息傳達給店主妻子之後,也離開了醫院,不知道去了哪裏。


    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遺體也是醫院那邊負責處理,沒告訴埋在哪裏,什麽都不知道,一個人,就這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店主妻子也在崩潰的邊緣,如果不是因為孩子,她大概會做出傻事出來。


    群裏人們也不知道怎樣安慰她,人人自危,想法囤積一些生活用品之後,不出門最多少出門成為一個現實的生活方式。


    全身黑死,這會是什麽病?


    像咱們店裏的水果那樣吧,收都收不起來,裝走都很困難。


    別說了,梅子看見會難過的。有人善意提醒。


    不要說了。


    群裏一片沉默。


    店老板去世的第二天,梅子在群裏再次向大家表示感謝,說她準備帶著孩子回老家去了,這個地方已經無可留戀,隻有大家帶給她的溫暖她會永遠記得。


    為了表示和過去告別,梅子退了群。


    就算梅子不退群,這個群也很快失去它的作用,梅子退群沒幾天,群莫名其妙就被解散,顯然大家經常聊的話題觸動了某些管理層。


    解散了也好,本身話題就帶著太多的沉重和焦慮。


    在家裏閑了五天,徐子良去店裏準備將冷鮮櫃裏的水果處理掉的時候,他發現店門口貼了封條,所有的水果店都在不明病毒來源的嫌疑之列。


    之前隻是通知閉店沒有貼封條,貼了條,意味著事態更加嚴重,聯想到店老板的黑腐之死,徐子良想也沒想離開了水果店,即使不貼封條,這時他也不想進去了。


    徐子良罵罵咧咧,又無可奈何,去便利店裏買了些日常用品準備回家。


    去便利店的時候,徐子良看見便利店裏就連果汁和果味飲料都掃蕩一空。文具清潔用具牙刷毛巾拖鞋這些無關緊要的商品無人問津,便利店主一臉憂心忡忡,許多店鋪關門,這對他來說也是極其不利,商業本來就是這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徐子良買了一些水,方便麵早就賣空了,還剩幾盒麻辣粉,都是垃圾食品,但是方便,適合徐子良這種不會做飯的懶人。


    “你明天早點來看看,會來一些方便食品。”便利店老板好心提醒。


    “好的。”


    “最好早點,有時剛到貨就被人全部買走了,晚來什麽都買不到。”


    “知道了。”徐子良微笑著回答。


    好在他對吃的要求不高,這幾樣也足夠打發幾天,幾天之後的事幾天之後再說吧。


    “如果再這樣下去,不知道會出什麽天大的婁子。”在徐子良出門的時候,便利店主又用憂慮的口氣說道。


    “天意是向善的。”徐子良說,這是他幾天前從被解散的群裏看到的一句話。


    便利店的貓慵懶地睡在收銀台旁邊,徐子良出門的時候還擼了一下它的腦袋。


    它長得和豆包好像啊,腦門上的毛色簡直模一樣。


    徐子良又想起了豆包。


    貓眯著眼,頭也不抬,但徐子良知道它並沒睡踏實,它一直在聽徐子良和店主的談話,時不時彈動一下它的耳朵。


    菜市場竟然還開著門,但隻有幾樣菜,還進行了限購。


    水果和蔬菜出問題,市場的平衡被打破了,當危機出現,大家都是其中一員,誰都逃不過這莫名其妙的危機。


    徐子良買到了一個不知放了多久,蔫了並且發黃了的西蘭花。


    其實徐子良並不喜歡吃西蘭花,無滋無味的,可是徐子良沒有別的選擇。


    到家之前,徐子良去花壇邊看了看埋葬豆包的地方,土上麵長出了幾根小草,就像豆包用這種方式探出腦袋看著外麵的世界。


    “你好哇,小豆包。”徐子良對著小草說道。


    接著徐子良又想起雯欣。


    現在,她又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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