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雙沒給大姨娘解釋阻攔的機會。


    她領著阿芳大步離開。


    望著葉無雙離開的背影,大姨娘身側的傭人神情是難以掩飾的擔憂。


    “大姨娘,那邊要去通知一聲嗎?”


    “去了有什麽用?”


    大姨娘沒好氣開口,抬腳大步朝自己房中走去:“眼下有更加要緊的事情!”


    葉無雙最先去的是傾注最多心血的甜芯閣。


    還未走近,葉無雙遠遠看著,眉頭已經蹙了起來。


    阿芳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觀察打量葉無雙的臉色。


    “小姐……”


    甜芯閣的店鋪名換了,變成了普通糕點鋪子,原本葉無雙精心設計擺放在店門口吸引客戶的擺件裝飾也消失了。


    鋪子前的地似乎很久沒打掃,雪落在上麵被行人踩髒,凝結成一層又一層難看的冰。


    就連原本熱情的小廝也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坐在門口,仰頭看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出神。


    這樣的鋪子,別說進去買東西了,就連在門口多站一會兒都嫌邋遢。


    “怎麽會變成這樣?”


    葉無雙沉聲問。


    這是她的心血,如今被人糟蹋,心裏說不難受都是假的!


    “小姐自從你離開去前線後,大姨娘特地吩咐了,不準任何人管鋪子,要是誰自作主張,就會受到懲罰。”


    阿芳低聲回答:


    “一開始有人不信邪,被大姨娘狠狠收拾一頓後,這些就沒人敢造次了……”


    葉無雙眉頭緊鎖。


    大姨娘為了打壓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好好的鋪子折騰成這樣。


    葉懷遠都不管麽?


    走進鋪子,葉無雙這才知道阿芳口中的收拾一頓是怎麽回事。


    原本熱情愛笑的掌櫃瞎了一隻眼,正坐在椅子上,低頭翻看著什麽。


    聽見動靜,掌櫃頭也不抬:“不好意思啊客官,店裏今日打烊了。”


    “青天白日的,打烊做什麽?”


    葉無雙站在他麵前,低頭詢問。


    掌櫃動作一僵,猛地抬起頭,僅剩那隻眼睛寫滿難以置信:


    “小姐……小姐,您、您回來了?”


    他似不敢相信,抬手用力地揉了揉眼,又緊盯著葉無雙看。


    在掌櫃揉眼睛的時候,葉無雙注意到他右手的大拇指也沒了。


    “是我。”


    葉無雙無聲低歎:


    “是我不好,讓你們受苦了。”


    “小姐您別說這樣的話,我們都知道,您去了前線,是英雄,如果沒有您,就不會有我們平安的生活。”


    掌櫃連連搖頭,眼淚卻不自覺地往外湧。


    鋪子裏其他人一看回來的人是葉無雙,立刻圍上來。


    他們同樣淚眼朦朧。


    被大姨娘磋磨這麽久,他們都沒有離開,就是想等到葉無雙回來。


    這足以證明他們的忠心。


    隻有葉無雙回來,一切才能好起來。


    “今日先打烊吧。”


    葉無雙掃了眼一片狼藉的鋪子門口,輕聲道。


    現在開著店鋪也沒用,不會有客人來,而且他們鋪子裏……


    葉無雙目光掃過一圈,壓根沒瞧見一塊蛋糕和一杯奶茶。


    小廝聽話關門,主心骨回來了,小廝的動作都輕快不少。


    在葉無雙的招呼下,眾人圍坐一團。


    葉無雙目光仔細地一一掃過眾人。


    掌櫃不僅瞎了眼睛,沒了大拇指,就連腿都沒了一條,褲腿空空蕩蕩的,看著令人心酸。


    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也有傷疤。


    有的是臉上被烙了字,有的是沒了胳膊,還有的耳朵少了一隻……


    葉無雙不開口,其他人也不敢說話。


    他們就這樣小心又安靜地望著葉無雙。


    “……都和我說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葉無雙捏了捏眉心,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竭力壓製住心頭翻湧的怒火。


    “事情還要從小姐您離開之後說起。”


    掌櫃苦澀開口。


    其實葉無雙離開並沒有告訴他們,是阿芳送來的消息。


    原本眾人都很緊張,擔心沒有葉無雙坐鎮,鋪子裏拿不出新品,會被食客厭棄。


    但這樣的情況並未出現。


    甜芯閣每日依舊食客爆滿,糕點更是早早地都賣完了。


    眾人都以為就這樣安心守著甜芯閣,等葉無雙回來就好,誰知大姨娘領著人來了甜芯閣。


    “……大姨娘安排了不少人進來,更是要將鋪子上的糕點師傅都帶走。”


    掌櫃伸出手,露出沒有大拇指的右手。


    這下葉無雙看得更清楚了,這傷痕坑坑窪窪交錯縱橫,壓根不是一刀砍掉的。


    這是用鈍刀,一下又一下,硬生生將掌櫃的大拇指磨下來的。


    阿芳不忍地閉上眼。


    她是親眼看著掌櫃的大拇指被砍下的。


    掌櫃疼得麵容扭曲,慘叫連連,發了瘋似地磕頭想求大姨娘饒命。


    大姨娘非但不放過他,反倒笑容燦爛。


    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用這樣折磨人的法子,讓他們恐懼!


    “那天因為我阻攔了大姨娘,大姨娘便命人砍了我的大拇指,後來又挑刺鋪子上光顧的客人少了,是我這個當掌櫃的沒做好,戳瞎了我的一隻眼。”


    掌櫃把手收了回去,明明說的是自己身上發生的慘狀,他的話音卻出人意料地平靜。


    “你的腿呢?”


    葉無雙問:“你的腿怎麽沒的?”


    “我的腿……”


    掌櫃用殘缺的手拍了拍空蕩蕩的褲腿,搖搖頭,笑得苦澀:


    “因為糕點師傅被帶走了,鋪子做不出好吃的糕點,客人越來越少,大姨娘便汙蔑是我貪了鋪子上的大洋,這才讓鋪子沒了收入,命人把腿也砍了。”


    他扯了扯唇角,話音是說不出的自嘲:


    “可能是怕我死了,這鋪子就沒人守著了,砍腿的時候倒是利索不少。”


    即便如此,大腿骨也挨了好幾下才砍斷。


    葉無雙攥緊拳頭,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饒是心頭怒火翻湧,葉無雙麵上依舊平靜:


    “糕點師傅現在在哪裏?”


    “在大姨娘的鋪子裏。”


    一旁早已被憤怒充滿大腦的小廝搶過話頭:


    “她因為搶不過咱們甜芯閣的生意,帶走糕點師傅也就算了,還把她的鋪子名字改成甜心閣!”


    甜芯,甜心,一字之差。


    “小五,坐下。”


    葉無雙拍拍他的肩膀,目光在小廝脖頸上的刻字掠過,一字一句開口:


    “這些賬,我都會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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