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遠正欲發作,麵露慍色。


    卻聽到葉無雙輕聲細語,帶著盈盈笑意說道:


    “父親,俗話說,家和萬事興。我留下,是想與家人一起吃頓家常便飯,增進下我們之間的感情。”


    “況且,一家人圍坐一桌,共享天倫之樂,不正是我們葉家祖訓提倡的嗎?”


    “我留下,也是為了落實這條家訓。”


    雖然她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但葉懷遠仍舊氣的青筋隱隱跳動。


    二姨太太忍不住說道:“無雙,你今日怎麽回事?趕緊起身回去,別惹你父親不快。”


    葉無雙眨了眨眼,似乎對二姨太太的擔憂感到困惑。


    她輕輕一笑,仿佛有所頓悟,接著說:


    “父親,庶出或許不能上桌,但我身為葉家的嫡女,與家人同桌用餐,不僅是我的權利,也是我的責任。”


    “先前是我不懂事,連這麽重要的規矩都忘了,以後我一定按照規矩來,好好孝敬父親,和幾位姨娘。”


    她的態度誠懇,讓人難以拒絕


    葉懷遠眯著眼睛,審視著葉無雙。


    似乎想從她身上,找出一絲端倪。


    他甚至問身旁的大姨太太,“她真是無雙?”


    大姨太太也很困惑,這葉無雙,像被人給奪舍了。


    但她又的的確確是葉無雙,除了性格一夜之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其他一切如常。


    還是跟個狐媚子一樣,一顰一笑都帶著妖氣,惹人厭惡。


    她猜測,隻怕是真當自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才會有如此的狂妄之舉。


    她點了點頭,確認道:“老爺,她的確是無雙。”


    葉懷遠看了葉無雙好一會兒,最終在家族規矩麵前,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葉家最重規矩,是他忽視了,葉無雙作為嫡女的身份。


    沉吟半晌後,葉懷遠緊鎖眉心道:“一起用餐吧。”


    大姨太太見狀,隻得吩咐女傭:“再添一副碗筷。”


    葉無雙輕輕一笑,拿起玉筷,優雅的夾了一隻大雞腿。


    她這副身體,該好好補補了。


    雖說目前沒有營養不良,但若再被苛待下去,馬上就會營養不良。


    這一頓飯,對這具身體而言,無疑是近兩年來最豐盛的一餐。


    葉無雙不管旁人如何震驚訝異的看她。


    她隻管自己吃飽喝足,然後便站起了身。


    眾人都以為她終於要告退了。


    這一頓飯,也吃的幾位姨太太很是食難下咽。


    不成想,葉無雙並未離去,而是再次開口。


    她的聲音依舊輕柔悅耳,卻字字讓人心驚。


    “父親,女兒即將出閣,有一事相求。”


    “女兒聽說,新娘出嫁,理應從正院出發,以示莊重。若從偏院出嫁,恐怕會惹人非議,有損葉家名聲。”


    幾位姨太太臉色都變了。


    葉懷遠這才知道,葉無雙居然一直住在傭人住的偏院。


    他的怒火幾乎要壓製不住,將筷子狠狠拍在桌上。


    質問道:“曼茹,你是怎麽辦事的?”


    大姨太太嚇得起身跪在地上,一臉的委屈和冤枉。


    “老爺,妾身確實為小小姐收拾了房間,但您可還記得,芷柔突然想學琴,您便命人將那間屋子裝了琴,這件事便因此耽誤了……”


    葉無雙的記憶裏,這個時候學會琴藝是一件很時髦的事情。


    尤其是世家小姐,但凡會彈琴,都會很受人追捧。


    但葉芷柔卻沒有這方麵的天賦,學了幾日便放棄了。


    而那房間,便被他們刻意忽略,讓葉無雙在偏院一住便是兩年。


    但此刻,葉無雙選擇了不再深究。


    父親的火氣已經被點燃,若再深究下去,不僅可能無法達到她的目的,還可能引火燒身。


    葉無雙微微欠身,輕聲道:“既然大姐如今已經沒有再學琴了,房間理應歸還於我,出嫁之事,關乎家族榮光,萬不能草率。”


    葉懷遠深沉的目光落在葉無雙身上。


    她沒有繼續深究此事,兩年的委屈也未提及,這讓他有些意外。


    他也怕葉無雙繼續深究,因為這會暴露他作為父親的疏忽,損害他那高高在上的尊嚴。


    當然,葉無雙的寬容和理解,也讓他感到一絲欣慰。


    他麵帶微笑,語氣溫和地對葉無雙說:“無雙說的對,嫡女出嫁,自然要從主院出發。曼茹,你去將那間房收拾出來,給無雙住。”


    葉無雙莞爾一笑,向葉懷遠行了一禮。


    “多謝父親,女兒這就回去收拾,下午便搬回主院。”


    隨著葉無雙緩緩走出主院的大門,身後的幾道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她。


    心思各異,複雜至極。


    但無不被她今天的反常震驚到。


    ……


    葉無雙回到臥室後,看著簡陋到還在漏風的小閣樓,並沒有收拾什麽東西。


    身為葉家的嫡女,她的住處卻連一件像樣的衣物都找不到,更別提其他珍貴的物品了。


    她從衣櫃底部,找出了昨晚藏在這的手槍。


    此刻,她需要一筆錢。


    沒有絲毫猶豫,她將長發利落地盤起,戴上一頂寬簷帽,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便前往了當鋪。


    她速度很快,當鋪交易一氣嗬成。


    從當鋪出來時,手中已經多了十個銀元。


    雖然她對民國的槍械不太熟悉,但她知道,那登徒子的手槍,倒是挺值錢的。


    隨後,她便用這些銀元,購置了一隻螺子黛,和兩套衣服。


    一套對襟襖裙,一套成年男裝。


    她剛從估衣店出來,就意外地撞上了一隊正在搜查的士兵。


    他們手中拿著畫像,仔細對比著每一個路過的年輕女孩。


    葉無雙心中莫名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迅速退回店裏,拿出剛買的螺子黛,在臉上快速塗抹。


    短短十幾秒,她那張原本豔麗柔媚的臉,就變得麵目全非,奇醜無比。


    作為特工,隱藏自己的本領她早已駕輕就熟。


    她再次走出估衣店,士兵立刻叫住了她。


    他們展開畫像,與她比較。


    葉無雙瞥了眼。


    畫像上的少女,以簡練的墨水線條勾勒而出。


    看得出畫師筆觸略顯生澀,卻又恰到好處地展現了少女的嬌嫩柔媚。


    一眼便看得出,畫師那份心細如發的觀察和捕捉。


    葉無雙卻心頭一驚!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她佯裝惶恐,縮著脖子,顯得更加醜陋。


    士兵乍一看她,被嚇了一跳,罵道:“他娘的,長得跟鬼一樣,跑出來想嚇死誰?”


    葉無雙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滾滾滾,以後少出來嚇人。”士兵厭惡地揮手


    葉無雙連忙低頭,快步往街道走去。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汽車從她身邊駛過。


    錯身而過的瞬間,她餘光瞥見了昨晚那個登徒子。


    他的額上纏著紗布,臉色陰沉,顯然怒氣未消。


    “停車!”


    男人突然厲聲喝道。


    葉無雙心中一緊,加快了腳步。


    車門在她身後打開,那男人衝她吼道:“給老子站住!再敢往前一步,老子今天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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