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皎潔的明月緩緩升起,照的整條玉帶巷如白晝般明亮。


    巷陌兩側的商鋪雖已打烊,卻依舊燈火通明。


    每家店門前,都有數人忙碌的身影穿梭,或灑掃地麵與石階,或擦拭石欄杆,幹得是熱火朝天。


    肉肆的肉包幹勁最足,他從街頭走至街尾,使蠻力搖晃每一棵樹,說是用此法來去除枯葉,坊正對他一頓誇讚。


    這一切都隻因白日裏的一個消息。


    白日裏,王府陳管家提著禮盒登門告知薑東德明日來下聘。這消息恰被肉包娘聽見,結果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瀾王明日來下聘”的消息,便傳的街頭巷尾悉知。


    那坊正靈機一動,便說要將這條巷子灑掃的一塵不染,不能汙了王爺的眼。這店鋪的東家、掌櫃自然也高興。於是待店鋪一打烊,坊正嚎了幾嗓子,挨家挨戶便都提著水具自覺出來灑掃。


    摘星樓的陳夫人打著團扇,笑意盈盈的指揮著店鋪裏的小二。


    隻她高興的是另一件事。


    自家女兒隻動了動嘴皮子,那薑易安就欣然允諾,為她女兒造一個能與王爺同處一室的“機緣”。此番機緣若把握住了,她女兒便能與她一同嫁進王府,共享榮華。


    這入了王府以後,生個一男半女,從“側妃”變成“王妃”也不是不可能。她越想越高興,衝著隔壁正擦門板的薑東德笑了笑後便扭著腰肢進了門。


    薑東德心裏一驚,好端端的,這陳夫人怎笑的如此邪乎,他搖了搖頭繼續擦拭這幾塊老門板。


    嫁女兒本是一件高興的事,且女婿貴為王爺,風光無限。可三娘與薑東德一直提不起興致,他倆全程繃著臉,隻幹活,一句話都不說。


    醫館的氣氛屬實有些壓抑。


    決明壓著聲音問翠衣道:“師父與師娘這是怎麽了?可是舍不得小姐出嫁?”


    擦拭櫃台的翠衣瞟了眼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幽幽道:“他們啊是怕少爺,今日收到少爺的來信了,說是再個把月就回來了。”


    “少爺?”決明在這元德堂待了好些年都沒見過少爺幾麵。少爺長年都在外,每次回來也都是住個十幾日便又外出,印象中是個常板著臉的瘦高男子。


    可自古嫁女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回還是聖上賜婚,為何要怕少爺?


    決明再次看向翠衣,一副想問又不敢多問的樣子,翠衣便又說道:“別看這個家看起來是三娘當家,可實際上少爺才是這個家的這個。”翠衣拇指高揚,娓娓道來:“少爺十歲起便當家了,這元德堂當年還是少爺想了個法子讓老爺買下的。少爺十二歲中舉,本來老爺夫人都以為這回薑家要出個當官的了,誰知少爺中舉了以後沒幾日便說不讀書了,每日帶著小姐在上京城各個角落閑逛。待他十四歲時便說要離開上京城,老爺與三娘都攔不住,就隨他去了。自此以後他就常年在外了,也不知他在做什麽,反正每次回來都會帶來好些新奇玩意。”


    翠衣擰了擰帕子,偷覷了眼三娘又繼續小聲說道:“別看這醫館開在這,可實際上都不掙幾個銀子,我們這一大家子吃喝無憂,用的可都是少爺賺來的銀子。而少爺嘛,最疼小姐,除了小姐,他誰的話都不聽。我還記得有一回冬夜裏,小姐生病了,隨口說了一句想吃糖葫蘆,那日恰下著大雪,店鋪都關了,夫人與嬤嬤就哄著她,找了糖果子給她吃。待小姐醒了,床頭放了好幾根糖葫蘆,可把她高興壞了,還賞了我一根呢。你猜哪來的?是少爺冒著大雪,挨家敲門買來了山楂果子,讓三娘與嬤嬤裹的糖衣。少爺回來後就凍病了,可把三娘氣壞了,可也沒轍。這回小姐說嫁就嫁,你想想少爺回來得氣成啥樣,不把元德堂拆了就不錯了。”


    翠衣往三娘方向瞧了瞧,又壓低幾分聲音道:“小姐的婚事,老爺夫人可都沒給少爺說呢。”


    決明點點頭,終是明白了幾分。


    兄長與妹妹感情深厚,父母瞞著兄長直接將妹妹嫁了,那兄長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與翠衣對視一眼,繼續埋頭幹活。


    三娘蹲在地上一直來回擦地,那青石板都被擦的光亮如新了。嬤嬤上前奪了她手裏的墩布,勸慰道:“三娘,這很幹淨了,你坐一會休憩。”


    三娘起身捶了捶腰坐到一旁,目視虛空,接連歎了幾口氣,愁色難遮。


    嬤嬤寬慰道:“既然是易安自己喜歡的,三娘你也別這般愁了,後日我便去給小姐上個香,想必她不會怪罪我們的。”


    三娘掃了嬤嬤一眼,說道:“錦華自是通情達理,我是愁我家那個不講理的渾小子。他這兩趟走之前,必然要提上一句,不可隨便將她妹妹許人家,定要讓他考察一番才可以。哎,月底他回來,知道易安定了親,那還不得把這家給拆了。”


    三娘垂首,眸中盡是鬱色。她倏爾又抬頭,拉著嬤嬤的手小聲道:“嬤嬤,要不然,待明日過完大禮,咱娘倆去寺裏住一陣,誦誦經念念佛。”


    “不可!不可!夫人啊,你不能留我一把老骨頭在這啊。”


    擦門板的薑東德一臉急色,直直跑了過來,手裏還攥著帕子。


    “哼!”三娘狠狠瞪了他一眼,扭過頭去。


    百無聊賴的薑易安進了大堂,她手裏拿著一個桃子,見人都圍在一處,邊啃著桃子邊問道:“這都怎麽了?”


    三娘一見她,就帶著怒氣問道:“誰讓你出來了?還不快進去。”說罷又推薑東德去將門板裝上。


    薑易安嘿嘿一笑,從懷裏掏出兩個桃子,一隻遞給了嬤嬤,一隻遞給了三娘。


    她笑道:“哎呀,別這麽愁。不就是下聘麽,反正他往裏抬東西,你們找個地方安置不就得了,多大點事。”


    她那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的神態,瞬間點燃了三娘心中的怒火。


    她猛然上前,重重拍擊她的手臂,咬牙切齒地低吼道:“你瞞著家裏人,私自外出會情郎如此之久,竟還視為兒戲?這若不是王爺宅心仁厚,迎娶於你,你就隻能找個尼姑庵當姑子去。我警告你,進了王府,必須萬分謹慎,盡心盡力侍奉王爺與老夫人,切莫有絲毫懈怠。若是遇上委屈之事,便讓人來傳個信,也不許鬧脾氣動不動就回娘家。王府可不是這玉帶巷,人人都還賣你幾分麵子。你聽見了沒有?!”


    薑易安癟了癟嘴,眼眶發酸,她眨了眨眼,豆大的淚珠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怎麽了,怎麽了這是,我打疼你了,我給你揉揉。哎呀,你這麽大的人了,還哭鼻子。”三娘以為是方才自己手重了,忙不迭的給她揉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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