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潮一邊啃著椒鹽排骨,一邊腹誹:今兒,不聽安眠曲了麽?


    他還準備了一首克羅埃西亞狂想曲沒來得及演奏呢!


    你好歹給個麵子聽一聽吧,沒準就陷入愛河了呢?


    江海潮不知道,這一晚嚴爵腦子裏全都是這幾天他彈奏的鋼琴曲。


    鋼鐵洪流進行曲、命運交響曲、國際歌...


    循環播放,環繞式入耳。


    嚴爵的心,在慷慨激昂的曲調中終於徹徹底底地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  嚴爵:薛定鄂的直


    第41章


    雪夜, 戰後的流雲堡血氣不散,遍地屍骸。


    經此一役,軍功簿上小卒楊靈的名字赫然在列, 同幾個身經百戰的老兵並列。


    軍帳中,男人抬指掃過楊靈的名字,「此為何人?」


    副將將楊靈帶了上來。


    「第一次殺人?」端坐王位上的人麵容不見一絲威壓之態,反而透出一種詭異的慈悲。哪怕帳外就是成千上萬的屍骸, 男人卻平靜得如同端坐在佛堂一般。


    男人身上不見一點兒王者的殺伐,不知道的, 還當是那個富貴人家出身的閑散王爺。


    誰又能知道, 這個麵色溫和的男人正是率先反叛稱王, 起兵直入中原, 幾乎殺盡了邊城守將的當世梟雄溫卓霖。


    楊靈顫抖著手, 答:「是。」


    「手顫成這樣, 害怕?」溫卓霖緩緩起身,撫掌一笑,眼神探尋地在來人身上掃了一圈。


    眼前的人像是從血海中爬出來的小鬼,滿身的殺意, 可偏偏還存著一絲身為凡人的良善。


    溫卓霖端詳著眼前人, 「如此膽小,將來如何上陣殺敵?」


    楊靈死死按住了發顫的手,一雙眼睛在長長的傷疤下顯出異樣的兇狠,「以死相搏,長刀在手一日, 便殺敵一日。」


    「好。」溫卓霖一笑,俯身扶起楊靈,「那孤王便等著你再立戰功。」


    「好, 過。」許墨白的聲音從對講機後傳來。


    又是一條過。身為導演,許墨白很滿意,可身為江海潮的前男友,他又難免疑慮。


    僅僅三天嚴爵就入了戲?江海潮是用了什麽方法讓嚴爵入戲的?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麽?


    許墨白想問,可導演的身份壓著他,這些疑問終究是不合時宜,隻能存在心底時不時地在深夜裏冒出頭讓人輾轉難眠。


    阿海已經受了太多傷害,他不能再給他平添負擔。


    於是,本就高冷的導演愈發沉默寡言,臉上的神情也是常年冰封般的冷漠——這讓一眾演員都懸起了心,生怕自己哪兒演得不好得罪了這位圈內的大導。


    劇組裏的眾人各個都謹言慎行,除了影帝江海潮。


    在江海潮眼裏,劇組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每天除了拍戲就是等戲。


    不過這隻是心大的江海潮眼中的生活。這幾天的暗流湧動小助理都看在眼裏。


    比如,許墨白的冷臉、嚴爵忽然開掛般的演技、隋韻城拍戲總是跟導演許墨白不太對付。


    然而最令小助理感到頭疼的是,鬱清那傢夥總是時不時來自家老闆跟前晃!


    尤其是換上戲服後,那傢夥簡直把「我想釣你」寫在了臉上,跟個開屏的花孔雀似的,在江海潮跟前轉悠個沒完。


    鬱清飾演的角色是中後期的反派,寧遠侯獨子,慕容玨。


    劇中,慕容玨也是個成長型的人物。一出場,他一席錦袍,玉冠烏髮,行走間環佩叮噹,容貌俊美令人一眼盪魂。


    前期,慕容玨是個被在家族庇護下的帝京貴人,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


    但朝中局勢動盪,寧遠侯也難以獨善其身,一朝失勢,從王侯貴族淪為階下囚。


    慕容玨終於從富貴鄉中清醒過來,從此隱姓埋名、蟄伏在暗處。他的心性也隨之大變,從不問世事到心思深沉、步步為營。


    但,哪怕時移世易,慕容玨歷經風雨、成了個心思狠絕的謀者,他的心裏也始終留著一方幹淨的淨土,存著一個幹幹淨淨的人。


    那人,是他在一個風雨夜從路邊救起的男人。男人從未告知過自己的身份和姓名,可慕容玨卻還是鬼使神差地留下了這個不速之客。


    男人臉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疤,眼睛黑得像是北境的永夜。他沉默寡言,心事多得像是偌大的京城都盛不下。


    慕容玨很喜歡男人的眼睛,他總覺得,男人的眼睛裏有許多他不曾見過的人、不曾領略過的風景、不曾經歷過的風雪。


    男人成了慕容玨的隨從,跟在他身邊一整個冬天。


    可冬雪化去,男人就像梅樹上的雪霜一般,消失得悄無聲息。


    慕容玨以為今生都不會再見到他。


    可就在烈焰焚盡了整個寧遠侯府的那個夜晚,火光中,男人單騎橫刀,一路殺來,將慕容玨從煉獄裏一把撈起。


    慕容玨還是沒能知曉男人的名字,待他醒來時,他已經在一個偏遠的山村——連身上的傷口都被細心地處理幹淨。


    此後經年,慕容玨一路披荊斬棘殺回了帝京,他腳下的路由無數人的屍骨堆積而成,手上沾染的人命更是數不勝數。


    可他心裏,還是留著一方幹淨之地,存著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男人。一個臉上帶著疤,眼睛卻漂亮得如同晚夜星辰的男人。


    「江老師,你不覺得我們的角色有點相似麽?」鬱清身著世子時期的衣袍,領口壓著一圈織錦雲紋,愈發襯得人俊逸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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