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宅邸。


    李斯與韓非兩人相對而坐,一起喝著酒。


    “師兄,奏折已經遞上去五天了,陛下看來並沒有采取我的建議。”李斯歎息了一聲。


    韓非抬頭,借著油燈的光芒看了李斯一眼,在李斯的眼中,他看到了擔憂。


    他猜到了李斯在擔憂什麽,他的那份奏折,如果儒家看到了,那就是不死不休。


    如果安信侯薑妄看到了,也會收拾他李斯。


    相識這麽久,韓非知道李斯有才能,但好像總是考慮的有點多。


    “隻……隻要陛下想……想要穩固自己的權……勢,那麽你……你的建議,他就應該會考……慮。”韓非開口道。


    法家是為帝王服務,李斯所提的建議,都是為了帝王考慮。


    始皇帝是個雄才大略的皇帝,所以一定能看明白李斯所提的必要性。


    李斯奏折所提的其實隻有一件事:‘愚民’。


    摧毀諸子百家典籍,是為了愚民。


    禁止私學,也是為了愚民。


    說到底,愚民政策就是法家的根子,從李悝開始打下基礎,然後是商鞅、韓非、李斯。


    就算是韓非是法家集大成者,依舊逃不開這個。


    “就怕陛下會把奏折拿給安信侯。”李斯說出了心中的擔憂。


    安信侯薑妄雖然與人和善,但他勢力太龐大了,得罪了安信侯,李斯很怕自己以後寸步難行。


    最主要的是,安信侯與陛下感情太好了。


    “你……你多慮了,陛下,不是一……一個沒主意的……帝王。”韓非道。


    …………


    次日,東山,安信侯府。


    咚咚咚~


    咚咚咚~


    “快開門。”一大早,張蒼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門房的下人打開房門,張蒼快步衝了進來。


    “站住,這裏可是安信侯府。”門房一把拉住了張蒼。


    “我是禦史張蒼,有事找安信侯,快去通報。”張蒼猶如白麵饅頭的臉上充滿著焦急。


    “那你在這等著,我去通報。”下人說著就往裏麵走去。


    片刻,張蒼被領了進去。


    此時,因為是早晨,薑妄、晉陽、張良、無垢、破虜等人正在吃著飯。


    卻病與李左車不在這邊。


    他們都有各自的家庭,所以平時用餐不在一起。


    “張蒼見過安信侯,見過夫人。”張蒼進來後第一時間見禮。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一起吃口。”薑妄示意張蒼坐下吃飯。


    “安信侯,你還有心思吃飯,出大事了。”張蒼此時哪還有心思吃飯。


    “出了什麽事了?”薑妄有些意外。


    “陛下下令,今天開始收繳所有儒家典籍和六國史書,30天後還私自收藏的人,將以黥刑之,並罰作築城苦役。另外,以後所有私學,不得鹹陽宮允許,不可以開門收徒。”張蒼語速非常快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今天早朝,始皇帝下達的這個詔令,對儒家來說,那就是滅頂之災,由不得張蒼不著急。


    聽到張蒼的話,薑妄夾菜的筷子不由一頓。


    見薑妄在發呆,張蒼更急了。


    “安信侯,這件事您得想辦法製止,您可是說過,國家強大,離不開儒家的禮教,而且陛下最聽你的話了。”


    “張蒼。”薑妄打斷了張蒼的話。


    隨後,放下手中筷子,對張蒼道:


    “你要明白一點,陛下乃是皇帝,坐擁天下,富有四海,朝綱獨斷,豈會聽其他人的話。”


    “是張蒼失言,還請安信侯看在荀夫子的人情上,想想辦法。”張蒼說著稽首一禮。


    薑妄沉思了片刻,站起身:


    “我去找陛下聊一聊。”


    正如張蒼所說,未來天下教化少不了儒家的禮教。


    儒家有糟粕,但也有精華,未來融合其他種族,也少不了儒家的貢獻。


    在洗腦這方麵,無人可以與儒家對抗。


    “安信侯大義。”


    見到安信侯要進宮,張蒼大喜。


    始皇帝的召令一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薑妄。


    包括他的兩個同樣入朝為官的師兄,都是第一個就想到了薑妄。


    “先生,我陪你去吧!”張良起身道。


    “不用,你做你的事。”薑妄擺了擺手。


    …………


    “母親,我吃完了。”在薑妄離開後,無垢也擦了擦嘴,不吃了。


    “好,給你帶了新毛筆和硯台,好好用,不要像上個一樣,打碎了。”晉陽拿起竹製書包遞給了無垢。


    無垢接過竹筐,然後就出了門。


    當她來到範增的院子的時候,薑亨已經到了。


    “見過夫子。”無垢見禮。


    範增撫著胡須頷首:“嗯,今日,我們要講《荀子·性惡》,前麵講的《非攻》,還有什麽疑惑?”


    他口中的《非攻》,並不是墨家的那個,而是韓非提出來的。


    韓非認為,戰爭不能僅僅以征服敵人的土地和資源為目的,更重要的是實現國家的長期和平與安全。他倡導非攻,即是在可以獲得和平的條件下,盡力避免使用武力。


    “夫子,皇帝陛下今天提出要收繳儒家書籍和六國史書,另外還要禁止私學,不得鹹陽宮允許,不許私自教學,夫子,我們這是不是就屬於私自教學。”無垢沒有提問關於《非攻》的疑惑,而是問出了剛剛的事情。


    因為無垢他們年紀小,範增教導的都是比較淺顯的東西。


    聽到無垢的話,範增臉上浮現出意外的神色。


    “這是始皇帝下達的命令?”


    “對。”無垢道。


    “我們當然算是私學,不過,始皇帝這麽做,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韙。”範增有些憤怒。


    始皇帝這麽做,這可就是把天下所有士人都得罪了,可不是隻得罪儒家一個。


    因為始皇帝今日可以這麽對待儒家,他日就可以這麽對待其他諸子百家。


    而範增的憤怒並不是來自於始皇帝對付儒家,而是來自於始皇帝竟然要銷毀六國史書。


    範增並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坐在椅子上,默默思考著始皇帝這則詔令的事情。


    首先,他想到了這則詔令的影響。


    這件事,影響可是非常大的,可以用地震來形容。


    我們都會加入敵視始皇帝和大秦的陣容。


    隨即他又想到了始皇帝發布這則詔令的出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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