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好奇地問平兒:“你怎麽這麽慌慌張張的?”平兒笑著回答:“這事兒太離奇了,說出來你都不信,而且挺搞笑的。過幾天我再跟你詳細說,現在一團糟呢,也沒空。”話音剛落,李紈的丫鬟就來了,衝著平兒喊:“平姐姐,你在這兒啊!奶奶等你呢,你怎麽還在這兒磨蹭?”平兒趕緊起身,一邊笑著一邊說:“來了來了。”襲人她們就開玩笑著說:“他奶奶病了,平兒現在成了搶手的香餑餑,誰都想要。”平兒走後就不提了。寶玉就叫春燕:“你跟你媽一起去寶姑娘那兒,看看鶯兒,別讓她白受委屈了。”春燕答應了,就和她媽一起走了。寶玉又從窗戶那兒喊:“別在寶姑娘麵前說這個,小心讓鶯兒被教訓了。”


    倆娘兒們答應了一聲,邊走邊聊著家常。春燕對她娘說:“我平時勸你,你就是不聽。非得鬧出笑話才消停。”她娘笑著回:“小家夥,快走吧!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我現在明白了,你又要來盤問我了。”春燕笑著接話:“媽,你老老實實待在這屋裏,時間長了對咱們有好處。我告訴你個秘密:寶玉常說,這屋裏的人,不管是家裏的還是外頭的,他都要跟太太說,讓大家都回家跟父母團聚。你說這事兒好不好?”她娘一聽,高興地問:“真的假的?”春燕說:“誰會沒事撒謊啊?”她娘聽了,連聲念佛。


    這會兒來到蘅蕪院,一看寶釵、黛玉、薛姨媽她們正吃著飯呢。鶯兒在那兒忙著泡茶。春燕和她媽就直接走到鶯兒那兒,春燕笑著說道:“剛才說話太衝了,姑娘你可別生氣,別往心裏去!我特意來道歉的。”鶯兒笑得跟花兒一樣,趕緊讓他坐下,又忙著倒茶。她娘倆說有事兒,就告辭回來了。沒想到蕊官急匆匆地跑出來,叫著:“媽媽,姐姐,稍微等一下。”說著就走上前,遞給他們一個小紙包,說是薔薇硝,讓芳官拿去擦臉。春燕笑話她們:“你們也太小家子氣了,還怕找不到這東西?非得特意包一包送過去。”蕊官卻認真地說:“他的東西是他的,我送的是我的心意,姐姐一定要帶回去。”春燕隻好接過來。娘倆回到家,正趕上賈環和賈琮來問候寶玉,也剛進去。春燕對她娘說:“我就進去得了,您老就別去了。”她娘聽了這話,從此就百依百順,再也不敢頂嘴了。


    春燕一進門,寶玉就明白了她的來意,趕緊點了點頭。春燕一看這情形,啥也沒說,稍微站了一會兒就轉身走了,還衝芳官使了個眼色。芳官跟著出來,春燕才偷偷告訴她關於蕊官的事,還給了她硝。寶玉沒話跟琮環說,就笑著問芳官:“你手裏拿的啥?”芳官趕緊遞給寶玉看,說:“這是治青癬的薔薇硝。”寶玉笑著誇:“她真是聰明。”賈環聽見了,伸長脖子看了看,還聞到了香味,就彎腰從靴子裏掏出張紙,笑著求寶玉:“好哥哥,給我點吧。”寶玉隻好給他。但芳官心想這是蕊官送的,不想給別人,忙攔住說:“別動這個,我給你拿別的。”寶玉明白了,忙笑著說:“那就包起來拿走吧。”


    芳官接過來東西,隨手收好,然後就開始翻找自己常用的那玩意兒。她一打開盒子,空的!心裏直嘀咕:“早上明明還剩一些,怎麽這就沒影了?”問了一圈人,誰都說不知道。麝月過來拍拍她說:“這時候還糾結這個幹啥?八成是屋裏誰臨時要用,隨手拿走了。你隨便給他們找點別的,誰能分辨出來啊?趕緊把人打發了,咱們好吃飯。”芳官一聽,隨手抓了把茉莉粉打包遞過去。賈環一見,高興地伸手就要接,芳官卻一把扔到了炕上。賈環沒辦法,也隻能從炕上撿起來,揣進懷裏,然後告辭走了。


    嘿,你猜怎麽著?那天賈政和王夫人都不在家,賈環這小子就裝病逃學。他弄到了硝,樂顛顛地去找彩雲。彩雲正和趙姨娘聊天呢,賈環就笑眯眯地遞給彩雲一包東西,說:“看看,我給你弄來了好東西,擦臉的。你不是說薔薇硝比買的銀硝好用嗎?這就是!”彩雲打開一看,笑了,問賈環:“你從誰那兒弄來的?”賈環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彩雲一聽,笑了:“你這家夥,讓人給騙了。這不是硝,這是茉莉粉。”賈環一看,確實是顏色有點紅,聞起來也挺香,就笑著說:“行啊,這也不錯,留著擦吧,反正比外麵買的好。”彩雲沒辦法,隻能收下。


    趙姨娘一看這情況,就開腔了:“給你好東西?誰讓你去要的,活該他們騙你!依我看,拿去照著臉摔給他,現在家裏亂成一團,正好鬧一鬧,出口氣。兩個月後誰還記得這事兒?就算記得,你也有話說。寶玉是哥哥,你不敢惹他,難道他屋裏的貓兒狗兒也不敢去問問?”賈環聽了一言不發,低下了頭。


    彩雲急赤白臉地說:“哎呀,你這是何必呢。不管怎樣,稍微忍一忍不就行了。”趙姨娘撇撇嘴說:“你少摻和,這跟你沒關係。抓住理了就好好罵那些不要臉的女人一頓,解解氣。還有你,賈環,瞧你那沒骨氣的樣兒!平時我批評你一句,或者不小心給你拿錯了東西,你就能瞪眼甩臉子;現在被那幫小崽子欺負,你卻一聲不吭。你還指望家裏的人怕你?你這點本事,我看著都生氣!”賈環被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又氣又急,但又不敢發作,隻能甩著手說:“你道理一套一套的,你都不敢去!你讓我去鬧事,萬一他們告到學裏去,我挨了打,你卻一點事沒有。每次都鼓動我去,出了事,我挨罵受罰,你卻裝沒事。現在又讓我去找那些小丫頭麻煩。你不敢去惹三姐姐,你要是敢去,我佩服你。”這話一下子戳中了趙姨娘的心,她大聲嚷起來:“我肚子裏的貨色,我還怕她?這家裏越發沒規矩了!”說著,拿起那個包裹,像陣風一樣跑向園子。彩雲怎麽勸都勸不住,隻能躲到別的房間去。賈環也溜出了儀門,自個兒去玩了。


    趙姨娘氣衝衝地直奔園子,一肚子火大得像要爆炸。迎麵撞上藕官的幹娘夏婆子,夏婆子一見趙姨娘臉色鐵青,眼睛都氣紅了,忙問:“姨奶奶,您這是要去哪兒啊?”趙姨娘一邊拍手一邊說:“你看看!這幫子才來了幾天的小戲子,都開始分三六九等了,給臉不要臉的,竟然還敢給我擺譜了!別人這麽做我還不至於這麽生氣,但這些小狐狸精敢這麽對我,這日子還怎麽過?”夏婆子一聽,心裏暗自高興,趕緊問:“到底怎麽了?”趙姨娘就把用粉當硝、還有輕視賈環的事情說了一遍。夏婆子說:“我的好奶奶,你今天才知道這些?這算什麽大事。昨天他們還偷偷在這裏燒紙錢,寶玉還站出來阻攔呢。人家東西還沒到手,就講究這講究那,忌諱這個忌諱那個,燒紙就不忌諱了?你想想看,這家裏除了太太,還有誰的地位能比得上你?你要是能鎮得住場子,誰敢不給你麵子?我現在想著,這幾個小戲子本來就不是什麽好貨色,得罪了她們也不打緊。趕緊抓住這兩件事,我來幫你作證,讓你也好好抖一抖威風,以後也好在其他事情上爭口氣。就是那些奶奶小姐們,也不敢再小看你了。”趙姨娘聽了,覺得更有道理了,就說:“燒紙那事我確實不知道,你詳細給我說說。”夏婆子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還補充道:“你隻管去鬧,真要鬧起來了,我們都會站在你這邊幫你。”


    趙姨娘一聽,心裏美滋滋的,膽子也壯了,就直接大搖大擺地進了怡紅院。嘿,寶玉不在,去黛玉那兒了,芳官正和襲人她們吃飯呢。一見趙姨娘來了,趕緊站起來打招呼:“姨奶奶,您吃飯了沒?這麽急匆匆的有什麽事啊?”趙姨娘理都不理,走上前,直接把粉餅摔在芳官臉上,指著她鼻子罵:“小狐狸精!你不過是我們家掏錢買來學戲的,就你那檔次,連我們家的下等奴才都比不上。你還‘看人下菜碟兒’呢!寶玉要給東西,你擋在前麵,是不是想獨吞啊?拿這玩意哄他,你以為他看不出來啊。告訴你,寶玉和黛玉是親兄妹,都是主子,你敢小看他們試試?”


    芳官一聽這話,眼淚就下來了,一邊哭一邊說:“硝沒有了,我才把這個給了他。要說沒得用了,又怕你們不信。這東西難道不好嗎?我學戲,可沒在外頭唱過。我一個女孩子家,哪知道什麽‘粉頭’‘麵頭’的!姨奶奶犯不著罵我,我又不是你買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得了,何苦這樣呢!”襲人趕緊拉住她說:“別胡說。”趙姨娘氣得發愣,衝上來就給了她兩巴掌。襲人她們急忙拉住勸架,說:“姨奶奶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讓我們來說她。”芳官挨了兩下,哪肯罷休?她就在地上打滾哭鬧,嘴裏還說著:“你打得著我嗎?你先看看你自己那副樣子再動手!我今天讓你打了,就不活了!”她故意撞到趙姨娘懷裏讓她打。大家一邊勸,一邊拉。晴雯悄悄拉拉襲人說:“別管他們,讓他們鬧去,看怎麽收場。現在亂成這樣,誰都來打,都這樣下去,還得了嗎?”跟著趙姨娘來的那些人聽了,心裏暗暗高興,都在念佛說:“也有今天!”那些有怨氣的老婆子們,看到芳官被打,也都覺得出了口氣。


    藕官蕊官他們幾個正玩得開心呢,湘雲的大花麵葵官和寶琴的豆官一聽芳官受欺負的消息,急忙找到他們,說:“芳官讓人欺負了,咱們也不能坐視不管。咱們得齊心協力大鬧一場,才能出口氣。”這幾個小家夥畢竟還是孩子,一心隻想著友情和義氣,啥也不管了,一起衝到怡紅院。豆官衝在最前頭,一頭撞向趙姨娘,差點把趙姨娘撞倒。其他三個也跟著湧上去,又哭又鬧,又撕又撞,把趙姨娘圍得嚴嚴實實。晴雯她們一邊笑話他們,一邊假裝去拉架。襲人急得不行,拉了這個,那個又跑開了,嘴裏不停地說:“你們這是要鬧哪樣啊,有啥委屈好好說,這樣胡鬧像什麽話。”趙姨娘也給鬧懵了,隻能亂罵一氣。蕊官藕官一人一邊抱住趙姨娘的胳膊,葵官豆官前後頂住,喊著:“你把我們四個都打死了才甘心!”芳官則躺在地上,哭得跟死了一樣。


    正熱鬧著呢,沒想到晴雯早就派春燕去通知了探春。說時遲那時快,尤氏、李紈、探春三人拉著平兒和一群媳婦兒趕過來,趕緊把那四個吵架的給拉開了。一問究竟,趙姨娘氣得眼睛都瞪圓了,臉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顛三倒四地說也說不清楚。尤氏和李紈沒理她,隻是讓大家別再鬧了。探春歎了口氣,說:“這多大的事兒啊,姨娘你何必這麽生氣。我本來還想找姨娘商量點事兒呢,難怪下人們說找不到你,原來在這兒生氣呢。姨娘,咱們走吧。”尤氏和李紈都笑著說:“對啊,咱們到廳裏去商量吧。”趙姨娘沒轍,隻好跟著他們走,嘴裏還嘟嘟囔囔的。探春又開導她說:“那些小丫頭們就是玩玩兒的,喜歡就逗一逗,不喜歡就別搭理。她們要是不懂事,就像貓狗咬了你一下,能原諒就原諒;不能原諒,叫管家媳婦兒去教訓一頓也行。何必自己鬧得不像樣子,讓人看笑話。你看周姨娘,人家都不欺負她,她也不去找別人麻煩。我勸姨娘你還是先回房消消氣,別聽那些胡說八道的人挑撥離間。讓人家笑話,自己還白給人家幹活。心裏再生氣,也忍幾天吧,等太太回來了再說。”一番話下來,趙姨娘沒話說了,隻能回房去了。


    探春在這兒氣得跟李紈和尤氏抱怨:“都這把年紀了,幹的事簡直讓人笑話。這事兒有什麽好吵的,簡直不像話!耳根子軟,心裏也沒個數,還不是那些不要臉的奴才們挑撥離間,故意整出個傻瓜來給他們出氣。”她越想越氣,就讓人去查是誰在背後搞鬼。那些媳婦們隻能答應著,出來後互相笑了笑,心想:“這大海裏哪兒找針去啊?”她們隻好把趙姨娘的人和園子裏的人叫來問,可都說不知道。大家沒辦法,隻能回去跟探春說:“現在查不出來,慢慢來,以後有什麽風言風語的,一定回來報告處罰。”探春這才慢慢消氣。


    就在這時,艾官悄悄跟探春說:“其實都是夏媽平時跟芳官有過節,老愛搞事。那天賴藕官燒紙,多虧寶二爺自己攬過去了,她才沒話講。今天我給姑娘送手帕去,看到她跟姨奶奶在一塊兒嘀嘀咕咕半天,看到我來了才走開。”


    探春一聽,心裏明鏡似的,知道他們都是一夥的,本來就愛胡鬧,所以隻是應付一下,可不想拿這當證據。沒想到,夏婆子的外孫女小蟬兒,在探春這兒當差,跟丫鬟們買東西,大家都對她挺不錯的。這天吃完飯,探春去廳裏忙事兒,翠墨在家看門,就讓小蟬出去叫小麽兒買糕。小蟬卻笑著說:“我剛掃完大院子,腰酸腿疼的,你找別人去吧。”翠墨笑著說:“我還能找誰啊?你快去,我告訴你句好話:你順路告訴你媽,讓她小心點。”說完,就把艾官告她媽的事告訴了小蟬。小蟬一聽,忙接過錢,氣鼓鼓地說:“這個小蹄子也敢捉弄人,我這就去告訴她。”說著,就起身走了。到了後門,一看廚房的人都閑著,正坐在台階上聊天,夏婆子也在。小蟬就讓一個婆子去買糕,一邊罵一邊說,把剛才的事都告訴了夏婆子。夏婆子聽了,又氣又怕,想去找艾官問個清楚,又想去探春那兒訴苦。小蟬忙攔住她說:“你老人家去怎麽說啊?這話怎麽知道的?萬一說漏了嘴怎麽辦?我讓你防著就是了,不用那麽急。”


    正聊著呢,突然芳官顛兒顛兒地跑來了,扒著院門,笑眯眯地對廚房裏的柳家媳婦說:“柳嬸子,寶二爺說了,晚飯得來個涼絲絲酸溜溜的菜,但別忘了,別整香油弄那麽油膩膩的。”柳家媳婦一聽,樂了:“得,知道啦。今兒怎麽又讓你跑一趟傳這麽個金口玉言啊?你不嫌煩啊,進來溜達溜達吧。”芳官剛邁進門,一個婆子就手裏捧著一碟子糕來了。芳官逗趣地說:“誰買的熱糕啊?我先來嚐嚐。”小蟬一把接過來說:“這是人家買的,你們還稀罕這個?”柳家媳婦一見,忙不迭地笑說:“芳姑娘,你喜歡吃這個啊?我這兒剛好有給咱姐姐買的,她沒吃,還留著呢,幹淨著呢。”說著,就拿出了一碟子糕遞給芳官,還說道:“你等著,我給你燉點好茶去。”轉身進去燒水燉茶。芳官拿著糕,舉到小蟬臉前:“誰稀罕吃你那破糕啊,這個不是糕嗎?我逗你玩呢,你給我磕頭,我還不吃呢。”說完,就隨手掰了一塊糕,逗起雀兒來,嘴裏還笑著說:“柳嬸子,你別心疼,我回頭給你買兩斤。”小蟬氣得直瞪眼:“雷公都有眼睛,怎麽不打這缺德的東西!”大家都說:“得了得了,天天見麵就鬥嘴。”幾個機靈的見他們杠上了,生怕出事,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小蟬也不敢再說什麽,一邊嘟囔著一邊走了。


    柳家的人一見大家散了,趕緊跑出來問芳官:“前陣子那事兒說了沒?”芳官回:“說了啊,不過得等個一兩天再提。討厭的趙家夥又跟我鬧了一通。前些天那玫瑰露,姐姐嚐過了沒?她身體好些了嗎?”柳家的人答:“早吃光了,她喜歡得不得了,但又不好意思再向你開口。”芳官說:“那東西不值錢,我回頭再給她弄點來。”原來柳家有個閨女,今年十六歲,雖然出身廚子家,模樣卻跟平兒、襲人、鴛鴦、紫鵑她們差不多。因為排行第五,大家都叫她五兒。隻是她身體一直不太好,所以沒分配到什麽活兒。最近柳家的人看到寶玉房裏的丫鬟活兒輕鬆,還聽說寶玉打算放她們走,就想把五兒送過去占個位置。正愁沒門路呢,恰好柳家的人在梨香院有活兒,她對芳官她們特別照顧,芳官對她也挺不錯的。這回她就跟芳官商量,想讓芳官去跟寶玉說說。寶玉雖然答應了,但最近他生病又忙,還沒顧得上這事兒。


    前言不提,直接進入正題。話說芳官回到怡紅院,跟寶玉報告了情況。這時候,寶玉正被趙姨娘鬧得心煩意亂,想說話又不好說,不說話又不行。直到趙姨娘鬧騰完畢,聽說探春勸走了她,這才又安慰了芳官一番,讓她去廚房聊聊。看到芳官回來,寶玉又說要把玫瑰露給柳五兒嚐嚐。寶玉立刻回應:“有的是,我吃得不多,你全給她吃吧。”


    說著話,襲人趕緊把東西拿出來。一看瓶裏的東西也沒多少了,就直接把瓶子一起給了芳官。芳官拿著瓶子就走了。這時候,柳家的帶著她女兒過來散心,在那邊角落裏溜達了一圈,然後回到廚房裏喝茶休息。突然看見芳官拿著一個五寸高的玻璃小瓶子,對著亮光瞧,裏麵裝著半瓶像胭脂一樣的液體,還以為寶玉喝的是西洋葡萄酒呢。母女倆忙不迭地說:“快去拿個燙壺燒開水,你先坐下。”芳官笑著回答:“就剩下這麽點了,連瓶子都給你吧。”


    五兒聽後才明白是玫瑰露,忙不迭地接過來,還謝謝芳官。她就說:“今天感覺好些了,就進來逛逛。這邊也沒什麽好看的,就是些大石頭、大樹和房子的後牆,真正的好景色沒看到幾處。”芳官問:“你幹嗎不去前麵看看?”柳家的大姐兒說:“我可沒讓他到處亂跑。那些小姐們都不認識他,萬一讓哪個不順眼的人瞧見了,又得惹出一堆閑話。明天就麻煩你帶一帶他,等他有了自己的地盤,還怕沒人帶著他到處玩嗎?就怕他哪天玩兒煩了。”芳官一聽,笑著接口:“怕啥?有我呢!”柳家大姐兒忙不迭地說:“哎呀呀,我的好姑娘!我們這頭皮可沒你們那麽厚實。”說著,又倒了一杯茶。芳官哪有心思喝茶,隻是稍微漱了漱口就走了。柳家大姐兒忙說:“我這手頭正忙著呢,五丫頭,你送送她。”


    五兒就送了出來,一看周圍沒人,又拽著芳官問:“我之前說的事兒,你說明白了沒?”芳官笑著回答:“我哪能騙你啊?我聽說屋裏還缺倆人的位置沒填上呢,一個空著是小紅的,璉二奶奶看中了還沒給人;另一個是墜兒的,也沒補上。現在想要你一個,真心不算多。平兒總跟襲人說:‘凡是跟人跟錢有關的事,能拖就拖一天。現在三姑娘正想找個由頭呢。’她自個兒屋裏的事都給駁了好幾回,現在正愁找不到我們屋裏的茬兒呢,咱們何必自投羅網啊?萬一說錯話被駁了,以後想挽回可就難了。咱們先緩緩,等老太太、太太有空了,哪怕天大的事,跟她們老人家一說,保證沒問題的。”五兒說:“話是這麽說,但我性子急,等不了。現在能選上,一來給我媽爭口氣,二來我也能多拿點月錢,家裏寬裕些;三來我心情好,病可能都好了,看大夫吃藥也能省點家裏的錢。”芳官說:“你說的我都明白,你就放寬心吧。”說完,芳官就走了。


    五兒一溜煙跑回家,跟他娘倆一陣猛謝芳官。他娘說:“真沒想到能弄到這些好東西。雖然是挺金貴的東西,但多吃也會上火,不如分點給別人,也是一番心意。”五兒問:“給誰呀?”他娘說:“給你姑舅哥哥一點,他那熱病,估計也想嚐嚐這滋味。我給他倒半盞送去。”五兒聽後,半天沒吭聲,最後還是跟著娘倒了半盞,剩下的就隨手放進了廚櫃裏。五兒 冷笑一聲:“我說,不給也行。要是有人問起來,又是一場麻煩。”他娘說:“怕什麽,咱們辛辛苦苦賺的東西,光明正大,又不是偷來的。”說完,也不理他,徑直去了他哥哥家。他侄兒正躺著呢,一見這東西,他哥哥、嫂子、侄兒都樂開了花。立刻從井裏打來涼水,喝了一碗,感覺舒服多了,頭腦也清醒了。剩下的半盞,用紙一蓋,放在桌上。


    家裏幾個小廝和他侄兒平時玩得好的朋友,都跑來看他的病。其中有個叫錢槐的,是趙姨娘的親戚。他爸媽現在管著庫房賬目,他自己又跟著賈環上學。因為他手裏有點閑錢,還沒娶媳婦,早就看上柳家的五兒長得俊,一心想娶她。他跟父母說了好幾次,還找人說媒,磨破了嘴皮子。柳家父母也同意了,但五兒死活不答應,雖然沒明說,但婚事就這麽黃了,他父母也沒敢答應。最近他又想去園子裏,就把這事兒拋到腦後了,想著等三五年後放出去了,再找別的姑娘。錢槐家裏人也拿他沒辦法。可錢槐就是不死心,一心想要把五兒弄到手才甘心。今天他也跟著來看柳家的侄兒,沒想到柳家的人也在。柳家的一看到錢槐,就找個借口說忙,起身走了。她哥哥嫂子忙說:“姑媽怎麽不喝茶就走了?真是讓您惦記了。”柳家的一笑說:“怕裏麵要開飯了。有空了再出來看侄兒吧。”她嫂子就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紙包,遞給柳家的人,笑著說:“這是你哥哥昨天值班,沒想到這五天一個外快都沒撈著,就昨天有個廣東的官員來拜訪,送了兩小簍茯苓霜給上麵,還給了門衛一簍。你哥哥就分了這點,昨晚我打開看了看,挺好看的,雪白雪白的。聽說和人奶一起喝,每天早上喝一杯特別補。沒有就牛奶,再不濟就熱水也行。我們想著正好外甥女可以吃,本想上午讓小丫頭送過去的,但聽說她家鎖門了,連外甥女都進去了。我本來想去看她的,給她帶過去,但又想到主子們不在家,到處都挺緊張的,我沒事跑什麽?而且最近風聲緊,裏頭可能有事,萬一沾上了,那可就虧大了。姑媽來得正好,就親自帶過去吧。”


    柳氏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剛溜達到角門那兒,就聽一小家夥嬉皮笑臉地說:“哎喲,您老跑哪兒去了?裏頭都催了三回兩回了,我們好幾個人滿世界找您。您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這條路又不通您家,我都有點起疑了。”柳氏逗他:“小猴崽子,你這是跟我也開玩笑了?回頭再跟你算賬。”想知道後頭發生了啥,得看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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