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鍾和寶玉跟著鳳姐在鐵檻寺那邊忙活了一圈,然後坐車溜達回城裏,一進家門給賈母、王夫人他們請了個安,就回自己屋去了,晚上也沒啥事兒。第二天一早,寶玉發現外書房給收拾得利利索索,跟秦鍾說好了晚上一起念書。但問題是,秦鍾這人體質弱得很,那天在郊外吹了點風,又跟智能兒偷偷摸摸了幾回,結果回來就感冒咳嗽,吃飯也沒胃口,看樣子得好好在家養著,上學是沒戲了。寶玉本來挺期待的,這下也沒轍了,隻能等著秦鍾病好了再說。


    鳳姐那邊收到了雲光的回信,兩人和解了。老尼達通知了張家,守備家隻能忍氣吞聲,接受了之前定的聘禮。沒想到這對愛慕權勢、貪圖錢財的父母,卻養了個重情重義的女兒。一聽說退了原來的婚事,改嫁給了李家,她竟然偷偷用一條汗巾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守備的兒子也是性情中人,聽說金哥上吊自盡了,他也跟著投河自盡。張李兩家這下子可真是“人財兩空”,啥也沒撈著。鳳姐這邊卻安安穩穩地享有了三千兩銀子。王夫人那邊卻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從這以後,鳳姐膽子更大了,幹的那些事,多到數都數不過來。


    那天正是賈政的生日,寧榮兩府的人都聚在一起給他慶祝,場麵特別熱鬧。突然,一個門衛跑進來報告:“六宮的都太監夏老爺親自來宣讀聖旨了!”賈赦賈珍他們給嚇了一跳,不知道出了啥大事,趕緊把戲停了,酒席也撤了,擺上香案,打開中門,跪在那兒等著。沒一會兒,就見都太監夏秉忠騎著馬來了,後麵跟著一大幫太監。夏太監沒拿什麽聖旨,直接下馬走進正廳,臉上笑眯眯的,站到廳中間,朝著南邊,嘴裏說:“皇上有旨,讓賈政趕緊進宮,到臨敬殿見駕。”說完,連茶都沒喝,翻身上馬就走了。賈政他們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隻能趕緊換衣服進宮。


    家裏人心惶惶,坐立不安,不停地派人騎著馬來回打探消息。突然,過了倆時辰,賴大他們幾個管家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說:“老爺吩咐了,讓老太太帶著太太們進宮道謝呢。”那時候,賈母在大堂廊下焦急地等著,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紈、鳳姐、迎春姐妹,還有薛姨媽她們都在一塊兒等著消息。賈母又叫來賴大仔細問情況,賴大說:“我們隻能在朝房外頭等著,裏頭的情況一概不清楚。後來夏太監出來報喜,說咱們家大姑奶奶被封為鳳藻宮尚書,還加封了賢德妃。老爺也是這麽說的。現在老爺又去東宮了,讓太太們快去謝恩。”賈母她們聽了這才放下心來,一個個都露出了笑臉。然後大家都精心打扮了一番。賈母領著邢夫人、王夫人和尤氏,四個人坐了大轎,一個接一個地進了皇宮。賈赦和賈珍也換上了朝服,帶著賈薔和賈蓉,跟著賈母一塊兒去了。


    整個寧榮兩府上下裏外,哪個不是樂開了花,可寶玉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你猜怎麽著?最近水月庵的智能兒偷偷跑進城找秦鍾,沒想到被秦邦業發現了,智能兒被趕出去,秦鍾也被狠揍了一頓,秦邦業自己氣得犯了老病,沒幾天就撒手人寰了。秦鍾本身就膽小怕事,身上還有病沒好,挨了打更是雪上加霜,看到老爹被氣死,後悔得要命,病也更重了。所以寶玉心裏悶悶不樂的。就算元春升了官,那也解不了他的愁。賈母他們怎麽謝恩,怎麽回家,親朋好友怎麽來慶祝,寧榮兩府最近怎麽熱鬧,大家怎麽高興,他就像個局外人,看啥都像沒看見,一點也不在乎,所以大家都笑他越來越呆了。


    太好了,賈璉和黛玉要回來了,他們先派了個人來通風報信:“明天就能到家啦!”寶玉一聽,臉上才稍微露出點高興的樣子。一問究竟,才知道原來賈雨村也一塊兒進京了,都是因為王子騰幫忙推薦,他這次來是為了填補京城的一個空缺職位。他和賈璉是同宗的兄弟,還曾經是黛玉的老師,所以他們就一塊兒回來了。林如海已經安葬在家族墓地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賈璉本來應該按站慢慢走,一個月後到家,但因為聽說元春的好消息,就日夜兼程地趕回來了。一路上大家都平安無事。寶玉隻問了黛玉好不好,別的也沒多問。


    終於,第二天午後,消息傳來:“璉二爺和林姑娘進府了。”見麵的時候,大家都又悲又喜,忍不住抱頭痛哭了一場,然後互相安慰了一番。寶玉仔細一看黛玉,發現她變得更加出挑了。黛玉還帶了一大堆書回來,忙著打掃房間,擺放家具,還把紙筆那些東西分給寶釵、迎春、寶玉他們。寶玉然後把北靜王送給他的鶺苓香串慎重地拿了出來,想轉送給黛玉。黛玉卻鼻子一皺說:“我才不要哪個臭男人碰過的東西呢!”說完就把香串扔了回去,不要了。寶玉隻好收回來,一時間也沒啥話好說。


    賈璉一回家,跟大夥兒打了個照麵,一溜煙兒就回到自己屋。鳳姐兒忙得腳打後腦勺,可一見賈璉風塵仆仆地回來,也得抽出空兒來應酬一下。屋裏沒外人,她就樂嗬嗬地說:“國舅老爺辛苦了!遠道而來,我稍微準備了一點水酒,給老爺撣撣塵土,您賞個臉嚐嚐不?”賈璉連忙笑著說:“哪裏敢當,哪裏敢當!真是太客氣了!”平兒和丫鬟們見過禮,端上茶來。賈璉就問問家裏的事,還謝了鳳姐一番。


    鳳姐兒就說:“我哪裏能管得了那麽多!見識淺,嘴又笨,心直口快,別人給我個棒槌,我就當針使。臉皮薄,別人兩句好聽的,我就心軟了。沒經過大事,膽子又小,太太有點不舒服,我就嚇得覺都睡不好。我辭了幾回,太太就是不讓,還說我貪圖享受,不願意學。誰懂得我那是提心吊膽的!一句話不敢多說,一步路不敢亂走。你也是知道的,咱們家的管家奶奶們,哪個是好惹的?稍微有點錯,她們就笑話你,挑剔你,要麽就是指桑罵槐,抱怨個不停。‘坐山觀虎鬥’,‘借刀殺人’,‘引風吹火’,‘站幹岸’,‘推倒了油瓶兒不扶’,這些手段她們全會。我年紀輕輕,壓不住人,她們自然不把我放在眼裏。更逗的是,蓉兒媳婦死了,珍大哥一個勁兒地求太太,讓我去幫他幾天;我死活不幹,太太最後還是答應了。結果我搞得自己人仰馬翻,一團糟。珍大哥到現在還抱怨呢。你明天見到他,幫忙解釋解釋,就說我年輕,沒見過世麵,誰讓大爺看走了眼呢。”


    哎呦,正說著呢,就聽見外麵有人聲。鳳姐好奇地問:“誰啊?”平兒進來說:“姨太太讓香菱過來問我點事兒,我給答複了,讓她回去了。”賈璉哈哈一笑:“對啊,我剛才去姨媽家,和一個年輕小媳婦兒擦肩而過,長得那叫一個俊。我們家裏沒這號人,我就問姨媽,才知道那小丫頭叫香菱,居然成了薛大傻子的屋裏人。模樣兒是越發出挑了,薛大傻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鳳姐一聽,嘴角一撇:“哎呀,你跑了一趟蘇杭回來,見識也該長點了,還這麽花癡。你喜歡她啊?那也不值啥,我拿平兒和她換換行不行?那薛老大也是個花心大蘿卜,這一年為了香菱兒沒到手,不知道和姑媽鬧了多少別扭。姑媽喜歡香菱是看中她模樣兒好,更因為她性格溫柔安靜,比一般女孩子強多了,連主子家的姑娘都比不上她,所以大張旗鼓地請客,光明正大地讓她做了屋裏人。結果呢,沒過半個月,就啥事兒也沒有了。”話音未落,大門的小廝跑來說:“老爺在大書房等著二爺呢。”賈璉一聽,趕緊整理了一下衣服,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鳳姐兒就問平兒:“剛才咱媽有什麽事兒,特意讓香菱過來啊?”平兒回道:“哪來的香菱啊!我不過是拿她編了個瞎話。奶奶您看,旺兒嫂子現在連個主意都拿不出來了!”說著,她就走到了鳳姐兒旁邊,低聲說:“那筆利息錢早不送來,晚不送來,偏偏二爺在家的時候送來了。幸虧我在堂屋撞見了他,不然他回去跟奶奶一匯報,要是二爺知道了,他那暴脾氣, 連油鍋裏的錢都要撈出來花。知道奶奶您有私房錢了,他還不得膽子更大,花得更凶?所以我趕緊接過來,還批評了他兩句,沒想到奶奶您偏偏聽見了。為啥當時當著二爺的麵我隻說香菱來了呢!”鳳姐兒聽後笑了:“我說呢,咱媽知道二爺來了,突然就派了個屋裏的人過來。原來是你這個小蹄子在搞鬼啊!”


    兩人正說著,賈璉突然進來了,鳳姐趕緊讓人擺上好吃的,夫妻倆麵對麵坐下。鳳姐雖然挺能喝的,但也不敢太放開了喝。正喝著呢,賈璉的乳母趙嬤嬤走過來了。鳳姐和賈璉連忙讓她喝酒,讓她上炕去坐。趙嬤嬤偏不幹。平兒她們已經在炕邊放了個小桌子,擱了個腳踏,趙嬤嬤就坐在腳踏上,賈璉挑了兩盤菜給她,放在小桌上讓她自己吃。


    鳳姐還開玩笑說:“媽媽牙齒不好,別硌著牙了。”然後問平兒:“早上我說那碗火腿燉肘子軟爛,適合媽媽吃,你怎麽沒拿去熱一下?”又對趙嬤嬤說:“媽媽,嚐嚐你兒子帶來的惠泉酒吧。”趙嬤嬤說:“我喝,奶奶也喝點沒事,就是別喝多了。我今兒來不是為喝酒吃飯,是有正事要麻煩奶奶記在心裏,多照顧照顧我們。我們這位爺,光說不練,關鍵時刻就忘了我們。好在我從小帶大你,我老了,還有倆兒子,你多關照關照他們,別人也不敢小看他們。我求了你幾回,你答應得挺好,結果還是沒影兒。現在又出了這麽件大事,肯定需要人手,所以我得來跟你說說正事。光靠我們爺,我還不得餓死啊!”


    鳳姐笑著說:“媽媽,你那倆兒子就交給我吧。我還能不了解我從小帶大的兒子嗎?他總是對陌生人好,卻忽略了自己人。你那倆兒子哪個不比外人強?你多照顧他們,誰敢說不字?別讓外人占了便宜。我剛才說錯了:我們看成是外人,你卻當成是自己人一樣!”說完,屋裏的人都笑了。趙嬤嬤也笑個不停,還念佛說:“真是屋裏跑出青天了。要說內外人之類的事,我們爺是不會的,他就是臉軟心慈,禁不住人求。鳳姐笑著說:“可不是嗎,隻有對自己人他才會軟心腸呢!他在我們這些女人麵前才是硬朗的呢!”趙嬤嬤說:“奶奶太會說話了,我也高興,再喝一杯好酒。以後我們奶奶做主,我就沒煩惱了。”


    賈璉這會兒臉上有點掛不住,尷尬地傻笑說:“得了得了,別開玩笑了,趕緊上飯,我還得去找珍大爺商量個事兒呢。”鳳姐兒立刻接茬兒:“對對對,正事兒要緊。剛才老爺找你都說啥了?”賈璉回道:“就是省親那檔子事兒。”鳳姐兒一聽,急忙問:“省親這事兒真成了?”賈璉笑著回答:“雖然沒完全定下來,但八九不離十了。”


    鳳姐兒樂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啊!咱們書上戲裏聽過的,古時候可沒這待遇。”趙嬤嬤也跟著說:“就是啊,我這老腦筋也糊塗了。聽他們整天嚷嚷省親省親的,我也搞不清;現在又提省親,到底咋回事兒啊?”


    賈璉解釋說:“現在皇上體恤天下人的心情,‘孝’字最大。皇上覺得,天下父母和兒女的心都是一樣的,不分貴賤。皇上自己日夜照顧太上皇和皇太後,都覺得自己盡孝不夠。想想宮裏的嬪妃們,進宮好幾年,離開父母,誰能不想家?父母在家也想女兒,見不到麵,要是因此生病,那可就是傷天害理了。所以皇上向太上皇和皇太後建議,每月的二和六,讓嬪妃們的家屬進宮探望。太上皇和皇太後高興得不得了,直誇皇上孝順仁愛,體貼萬物。他們還下旨說,嬪妃家屬進宮,畢竟關係到國家體統,母女倆還沒法徹底放心。所以特別開恩,除了每月的二和六進宮之外,家裏有獨立院落的,還可以請皇上的鑾駕到私宅來,這樣就能盡情享受天倫之樂了。這旨意一出來,誰不歡天喜地啊!現在周貴妃的爹已經在家裏開工建省親的別院了,吳貴妃的爹吳天佑也去城外看地皮了。這還不算八九不離十嗎?”


    趙嬤嬤驚歎道:“哎喲我的佛爺!真是這麽回事啊。這麽一說,咱們家也要開始準備迎接大姑奶奶了?”賈璉立刻接口:“這還用說嗎?不然咱們現在忙得跟什麽似的?”鳳姐兒咯咯笑著說:“那當然啦,這下我可真見識了大場麵。可惜我年紀小了點,要是早個二三十年出生,現在這些老家夥也不能小瞧我沒見過世麵。說起當年太祖皇帝模仿舜帝巡視的故事,比看大戲還精彩,偏偏我就沒趕上那個好時候。”


    趙嬤嬤感慨:“哎呀,那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兒啊!那時候我剛剛記事兒。我們賈府在蘇州、揚州那一帶監造海船,修整海堤,就為了迎接皇帝一次,那花的銀子簡直像海水一樣流啊!說起這個”鳳姐兒趕緊接過話茬:“我們王府也準備過迎接儀式。那時候我爺爺專門負責各國使節進貢的事,外國使者來我國,都是我們家接待。廣東、福建、雲南、浙江那些洋船的貨物,都是我們家的。”


    趙嬤嬤接口:“誰不知道啊!現在還有句俗語呢,‘東海少了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這不就是在說咱們家嘛。現在江南的甄家,哎呀,那勢力大得!就他們家就接駕四次。要不是我們親眼所見,跟誰說都不信:那時候銀子多的跟糞土一樣,什麽東西都是成堆成山的,‘罪過可惜’這四個字根本沒人管了!”


    鳳姐兒說:“我經常聽我太爺爺說,也是這麽回事。怎麽會不信呢?就是有點好奇他家怎麽就這麽有錢。”趙嬤嬤笑眯眯地說:“我告訴奶奶吧,那還不是把皇帝的銀子花在皇帝身上嘛!誰家能花那麽多錢去撐這個虛榮場麵啊?”


    正聊著呢,王夫人又派人來看鳳姐吃完飯了沒。鳳姐心裏明白肯定是有事找她,趕緊吃完飯,漱漱口準備走人,這時候二門上的小廝跑來說:“東府的蓉哥和薔哥來了。”賈璉剛漱完口,平兒端著盆子給他洗手,一見他們來了就問:“有什麽事啊?”鳳姐停住腳步,隻聽賈蓉先開口說:“我爹讓我來告訴叔叔:老爺們商量好了,從東邊開始,連著東府的花園,一直西北方向,量了一下,總共三裏半大,可以建省親的別院了。已經讓人畫圖樣去了,明天就能好。叔叔剛回家,肯定累壞了,不用過來我們那邊了,有話明天一早再細說。”


    賈璉笑著說:“多謝大爺關心,那就不過去了。這個主意好,省事又方便建造;要是在別的地方,那就麻煩了,也不像樣子。你回去說:這樣很好,如果老爺們想改,就靠大爺您勸阻了,千萬別換地方。明天一早,我過去給大爺請安,再詳細聊聊。”


    賈蓉連忙點頭說“知道了”。賈薔又走上前說:“去蘇州請老師,買女孩子,置辦樂器道具這些事,大爺讓我帶著賴管家的兩個兒子,還有單聘仁、卜固修這兩個清客,一起去,所以過來見叔叔。”賈璉聽聽,上下打量了賈薔一下,笑著說:“你行嗎?這事兒看起來不大,裏頭可是有不少門道。”賈薔笑著說:“隻能邊學邊做了。”


    賈蓉偷偷地在燈影裏扯了鳳姐兒的衣角一下,鳳姐兒立刻就心領神會,假裝啥也沒發現,還悄悄地擺了擺手。她笑著說:“你這也太操心了!咱家大爺難道還不會挑人?你這不是純屬多餘。誰都是新手過來的嘛,孩子們也長這麽大了,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大爺讓他去,就是掛個名頭,難道真讓他去砍價做買賣啊?我覺得這主意不錯。”賈璉接茬兒說:“那當然。不是我不同意,我是得幫他好好打算打算。”然後他問:“那這筆錢從哪兒出呢?”賈薔說:“我們剛才商量了,賴爺爺說了,不用從京城帶錢去,江南甄家還欠我們五萬兩呢。明天寫信讓他們準備好,咱們先帶三萬兩走,剩下兩萬存著,回頭買彩燈、花燭和各種簾子帳子的用。”


    賈璉點頭說:“這主意不錯。”鳳姐兒趕緊對賈薔說:“既然這樣,我那兒有兩個信得過的人,你帶去用吧,便宜你了。”賈薔陪著笑說:“我正想跟嬸嬸要倆人呢,這真是太巧了。”就問那兩個人叫啥。鳳姐兒就喊趙嬤嬤,趙嬤嬤那時候都聽傻了,平兒推了她一把,她才回過神來,忙說:“一個叫趙天梁,一個叫趙天棟。”鳳姐兒說:“別忘了啊,我忙去了。”說完就走了。賈蓉趕緊跟著出來,偷偷地對鳳姐兒笑著說:“您想要啥,列個單子帶上,我給您置辦齊了。”鳳姐兒笑著罵他:“少來這套!你以為拿東西就能換我的人情啊?我才不稀罕你那偷偷摸摸的玩意兒呢!”說完,笑著走了。


    賈薔這會兒也問賈璉:“缺啥東西不?我順便給你織點孝敬孝敬。”賈璉一聽,樂了:“你這是哪門子的積極啊?剛學著辦事,就先學會了這套。要是缺啥少啥的,我寫信通知你就是了。”說完,就把他們倆給打發了。然後,接連不斷地有人來匯報事情,賈璉累得夠嗆,就吩咐門房,說以後這些事兒一律先別告訴他,等都到明天再處理。鳳姐子則是到了半夜三更才下來休息。這一夜,也沒啥新鮮事兒。


    第二天一早,賈璉起了床,跟賈赦、賈政打了個照麵,就奔寧國府去了。他跟那兒的管家老夥伴們,還有幾位世家好友和清客們,一起溜達著檢查了兩府的地盤,商量著怎麽修建省親的宮殿,同時還得考慮安排工作人員。從此,各種工匠都齊全了,金、銀、銅、錫還有磚瓦木材,搬來運去忙個不停。首先讓工匠們拆了寧府會芳園的圍牆和樓閣,直接通到榮府東大院。榮府東邊的下人住的房子也全拆了。當時寧榮兩府雖然有條小巷子隔著,但那也是私人的地盤,不是官道,所以兩家能連在一起。會芳園那兒的活水本來是從北牆角引過來的,現在也不用再引了。雖然山石樹木不夠用,但賈赦住的那個榮府舊園子裏,竹子、樹木、山石,還有亭台欄杆之類的,都能搬過來用。這兩地方離得近,這麽一整合,省了不少錢。多虧了一個叫胡老的名人,外號山子野,他一一規劃了這個大工程。


    賈政從不插手這檔子事兒俗務,全靠賈赦、賈珍、賈璉他們幾個操持。他們弄山造水,建樓搭閣,種竹栽花,搞的那些風景點,還有那山子野的一套玩法。賈政下了朝,也就是到處溜達溜達,重要的事情和賈赦他們商量商量就完事兒了。賈赦呢,就喜歡在家窩著,瑣瑣碎碎的小事兒,賈珍他們要麽親自匯報,要麽寫個條子,要麽口頭傳達一聲,然後就把賈璉、賴大他們喊過來吩咐一番。賈蓉就負責打造金銀器皿那些活兒。賈薔呢,已經動身去姑蘇了。賈珍、賴大他們還得忙著點人數,查賬本,監工之類的雜七雜八的事。這些事兒太多,一筆根本寫不完,反正就是熱熱鬧鬧的一大攤子。暫時也就沒啥新鮮事兒了。


    寶玉最近因家裏人都忙著省親的大事,老爸賈政都不來查他的功課,心裏別提多爽了。但秦鍾的病情是一天比一天嚴重,寶玉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高興不起來。這天一早,寶玉剛洗完臉,打算去跟賈母說一聲去看望秦鍾,突然看到茗煙在二門影壁那鬼鬼祟祟的。寶玉趕緊跑出去問他:“你搞什麽鬼?”茗煙說:“秦大爺快不行了!”寶玉一聽,心裏一驚,忙問:“我昨天看他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不行了?”茗煙說:“我也不知道,剛才是他家的老頭子特別來告訴我的。”寶玉聽完後,趕緊回去告訴了賈母。賈母說:“派人跟著去,意思意思一下就回來,別耽誤太久。”寶玉連忙出去換衣服。到了外麵,車還沒準備好,寶玉急得在廳裏團團轉。車終於來了,寶玉急忙上車,李貴和茗煙他們跟著。到了秦家門口,一個人都沒有,他們一群人就直接衝進內室,把秦鍾的親戚們嚇得不輕。


    這會兒秦鍾都昏過去兩三回了,換了好幾次床了。寶玉一看他那樣子,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李貴趕緊勸他:“別這樣,秦哥兒身體不好,炕上躺得不舒服,才換了個地方讓他輕鬆些。你這一哭,秦哥兒的病又要加重了。”寶玉這才忍住哭聲,走過去一看,秦鍾臉色蒼白得像蠟一樣,閉著眼睛,躺在枕頭上翻來覆去。寶玉急得直喊:“鯨哥!我寶玉來啦。”連喊了幾遍,秦鍾也沒反應。寶玉又喊:“寶玉來啦。”


    秦鍾早就不行了,隻剩下一絲氣息在胸口掙紮,眼前一群鬼差拿著牌子繩子要抓他走。秦鍾的魂魄哪肯輕易就範?他還擔心家裏沒人管事兒,智能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所以死皮賴臉地求那些鬼差。可這些鬼差一個個都是鐵石心腸,不但不鬆口,還教訓他:“你讀過書的人,不知道‘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的道理嗎?我們陰間可不像陽間那麽講情麵,哪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


    正鬧得不可開交,秦鍾的魂魄突然聽到有人喊“寶玉來了”,他趕緊又哀求:“各位神仙行行好,讓我回去和好兄弟說句話,我馬上回來。”眾鬼差問:“哪個好兄弟?”秦鍾說:“就是榮國公的孫子,小名叫寶玉的。”判官一聽,立馬慌了神,大罵那些小鬼:“我早就說放他回去走走,你們不聽,現在倒好,請出個這麽風光的人來,這可怎麽辦?”眾鬼差一見判官都慌了,也都慌了手腳,一邊抱怨:“你剛才那麽凶,一見‘寶玉’兩個字就軟了。我們覺得,他是陽間的人,我們是陰間的人,他還能把我們怎麽樣?”判官更急了,大聲嚷嚷起來。秦鍾是死是活,咱們下回再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白話版紅樓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球小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球小果並收藏白話版紅樓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