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霍去病果然備了馬車,將子青送往隴西郡定川鎮。


    因不放心,又或是舍不得,原說是隻將她送出長安城;待出了長安城,又說橫豎無事,就再往前送一程。如此這般一送再送,送了幾天,直到將她送至定川鎮。


    小鎮不大,易燁那間醫館子青倒還記得所在,待尋至醫館門口,子青微微一怔……


    醫館門口人來人往頗為熱鬧,個個喜氣洋洋,卻不像是來看病問診的。霍去病命馬夫在旁候著,自己攜子青往醫館內去。


    奇了,堂內並無人坐診,也不知易燁究竟身在何處,又聽得堂後院中有絲竹之音,兩人好奇心起,便往拐過屏風往內院行去。


    小小內院之中搭建著一頂昏帳。


    見狀,子青與霍去病相視一笑,才知道原來此間竟是將要舉辦昏禮,難怪堂前無人,左鄰右舍又都前來恭賀。


    此時未近黃昏,還不到舉行昏禮的時辰,新郎官易燁拄著拐,正站在昏帳下與賓客們笑談,不經意抬眼間,看見子青,不由得喜上眉梢,忙一瘸一拐地迎上來。


    子青快步趕上前,扶住他,喚了聲:“哥!”聲音才出口,眼底已忍不住微微濕潤,其實兩人不過半年未見,卻因這半年中經曆甚多,故而愈發覺得漫長。


    “來得正好,來得正好,”易燁喜不自禁,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瞧她胳膊腿都還齊整,這才放了心,笑道,“總算是祖宗保佑,都平平安安的。”


    直到此時,他方看見子青身後的那人,楞了片刻,待辨出是霍去病時,嚇了一大跳,忙就要跪下,卻被霍去病搶先一步扶住。


    “我穿的是常服,便是不想被識破身份,你可莫掃了我的興致。”霍去病朝他低聲道。


    易燁是個聰明人,立即會意,忙不迭地點頭:“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霍將……不不,霍公子快請裏頭坐。”


    子青與霍去病在裏屋坐下,瞧著外頭的熱鬧勁兒。


    “早知道今日是我哥成親的好日子,我就該備一份禮才是。”子青遺憾自己竟然兩手空空而來。


    “這有何難。”霍去病瞥了她一眼,將腰間所配的玉飾輕輕一撩,“這上頭的,你挑一個,或是都拿了去,都可以的。”


    “那怎麽行,這是將軍你的……”


    “我的便是你的,有何不可。”說話間,霍去病已經自己拿下一塊環形白玉,遞到她手中,“這塊如何?”


    還未等子青回答,他忽又想起一事來,側頭看著子青道:“我好像還沒有給過你信物,是不是?”


    子青怔了怔,道:“可是我沒有東西可以回贈,怎麽辦?”


    “那支紫霜毫,不就是你送的?”


    “……它也能算信物?”


    “它是你親手所製,比起別的東西,更加不同。”霍去病卻想不出自己有何物能贈與她,玉佩等物似又太過尋常,正自煩惱,“你可有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


    子青搖頭:“沒有。”


    “再想想,仔細地好好想想……”


    子青認真地想了想,還是道:“沒有。”


    霍去病歪頭看她,皺眉道:“難道連我也不想要?”


    子青抿嘴一笑:“你又不是東西。”


    “你敢說我不是東西!”


    霍去病伸手來咯吱她的腰眼,子青怕癢得很,躲開身子笑著向他告饒。


    “快說句好聽的,我就饒了你!”


    “你想什麽,我照說便是。”子青也不知什麽話才能合他的意,隻好問他。


    霍去病見周遭還有旁人,纏綿悱惻的話子青定然是說不出口,便道:“喚我名字,便饒了你。”


    子青怔住,對於霍去病她向來以將軍相稱,隻因從認得他起,他便是自己的將軍,乍然間要喚他的名字,著實有些不習慣,也不甚適應。那輕飄飄的兩字在舌尖上猶如千斤重的核桃一般,她怎麽也喚不出口。


    看她咬了半晌的唇瓣,也沒出聲,霍去病舉起手指作勢要彈她的腦門,催促道:“快點!”


    子青看看周遭的人,急中生智道:“你此行不是不願意讓別人認出來麽?我若是喚了你的名字,那他們豈不是都知道了!還是等以後吧……”


    雖然知道她是在搪塞自己,但所說的也是事實,霍去病隻得作罷,仍是輕輕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我可記著呢!”


    子青正待答話,忽見一人自門外跨進來,絳紅色衣袍再眼熟不過……


    “締素!”她歡喜喚道。


    締素在外頭就已經聽易燁說起子青與將軍都來了,故而進來拜見霍去病,當下走上前,雖不便開口稱呼,仍是按軍階行禮。而後才轉向子青,瞧她已回複女裝打扮,想來是已經得到將軍諒解,心中也替她鬆了口氣。


    “你怎麽知道易大哥今日成親?”締素不解問道,“之前易大哥尋不見你,又托了我,我也不知你去了何處。”


    子青笑道:“今日實在是巧了!我也不知大哥是在今日成親,你可知道娶的是誰家姑娘?”


    “你不知道?易大哥沒告訴你?”締素驚訝道。


    “沒有,我們也是才到,哥一直在外頭忙著,還沒顧說上幾句話呢。”


    “他娶的就是鐵子的妹妹徐蒂!”


    聞言,子青又驚又喜,轉頭朝霍去病道:“我哥娶的是鐵子的妹妹!”


    “鐵子?”霍去病對這個名字並不太熟悉。


    “徐大鐵!”


    霍去病想起來了:“哦,鼓手對嗎?”


    “對,就是他!在皋蘭山那戰,力竭而亡,和老大埋在一起。”想起趙鍾汶,子青又去問締素,“趙嫂子現下如何?”


    “蒙校尉一直在照應她們母女,不至於挨餓受凍。”


    “母女?趙嫂子生了?”


    “是啊,生了女兒!”締素歎了口氣,“老大的娘見生的不是兒子,無法為趙家延續香火,便對她們母女不理不睬。雖然不至於挨餓受凍,但她母女二人的日子並不好過。”


    子青目光黯淡下來,皺眉歎道:“不管男孩還是女孩,好歹都是自家的孩子,何必……”


    “誰說不是呢。”締素道,“嫂子一個人得帶孩子,伺候老人,還替人漿洗衣袍,還得整日受著氣,這日子過得……蒙校尉想把她娶了,也答應讓她帶著孩子過來,可她就是不肯。”


    子青麵色微沉道:“也怪不得她,聖上獨尊儒術,喪葬須得守製三年,這些繁文縟節實在是耽誤事。”


    霍去病在旁聽得眉毛微挑,卻並不插口。


    與締素閑談些軍中之事,不知不覺間天色已近黃昏,忽聽外間鼓樂之聲大振,才知道新娘子已經接過來。


    子青原是不愛湊熱鬧的人,但這是易燁成親,心中著實替他歡喜得很,輕輕扯了下霍去病的衣袖:“我們也出去外頭瞧瞧好不好?”


    尋常百姓娶親,霍去病也未曾見過,便與她一塊兒行至醫館門口……


    接新娘的馬車就停在醫館門口,易燁頭上也不像素日隻戴青幘,而是梳得整整齊齊,束高山冠,身上也已重新換了一襲嶄新的熏衣。大概因為緊張,去扶新娘下車時,子青看見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不由地抿嘴而笑。


    新人入內行禮,瞧熱鬧的鄰裏全都跟著湧了進去,子青和霍去病都不慣與人爭搶,倒被擠在了外頭。


    便是瞧不見,隻聽著裏頭唱禮的聲音,子青也歡喜得很,臉上的笑一直掛著。


    霍去病隻歪了頭瞧她,半晌歎道:“你在我府裏幾個月,也沒見你那一回歡喜成這樣!”


    子青笑望著他:“這是我哥成親呀,我自然歡喜!”


    “嗯……若是你自己成親,會不會更歡喜?”他附到她耳邊笑問道。


    子青思量道:“那得看和誰成親了?”


    霍去病斜眼睇她,語氣危險道:“如此說來,除了我以外,你還想過和別人成親?”


    子青點了點頭,如實道:“以前還在鄉裏的時候,先生和夫人就希望我能嫁給易二哥。家裏頭窮,一來可以省卻聘禮,家裏也不至於少個幫襯。若不是那時候突然征兵,我這會兒應該已經為易婦了。”


    未想到她當初還有這麽一段,霍去病又是慶幸又是氣惱:“你……”


    想起舊日鄉間,子青笑容漸淡,道:“你們身居高位者,何曾知道鄉野困苦。有的人家娶不起也養不起,又想有個娃傳宗接代,便花錢買個女子來生娃,待娃兒斷奶之後,便再將這女子賣掉換錢,便是換頭牛對他們而言也比女子強些。”


    聽著她這麽說,霍去病突然想到,問道:“你力氣頗大,幹活想必是一把好手,當初可有人來向你提親?”


    “是有媒人來求姻,不過我沒有應承,讓夫人替我推了。”子青實話實說道。


    明知道是以前的事,霍去病還是禁不住暗鬆口氣。


    說話間,裏頭已經禮畢,宴席開始,締素特地出來將他二人請進去。雖是喜宴,但因生活緊迫,吃食甚是簡陋,不過是尋常烙的大餅裏頭多裹薄薄一層黑芝麻,另外買不起那麽多的羊肉牛肉,便煮了一大鼎麅子肉羹。那頭小麅子是山裏頭獵戶打的,因易燁給他家瞧腿疾,拿這頭小麅子權當作診金藥費了。


    霍去病將餅在肉羹中泡著吃,倒也吃得香甜,易燁原還擔心怠慢了將軍,見狀,遂安心了許多,上前敬酒等等,自是不消說的。


    哥哥大喜之日,子青便也喝了兩杯,又問起易燁爹娘之事。這才知道,易燁爹娘已在往定川鎮的路上,原本親事是要等父母來了之後再辦,但因徐蒂與趙氏婆媳兩人住在一塊兒多有不便,又被鄰裏一名莽漢瞧上,故而易燁思前想後,便先辦了親事,等父母來了之後再回稟告罪。


    聽聞子青想要暫且住下,易燁自然歡喜,隻是南邊的房子已為父母收拾妥當,除了庖廚外,隻剩下一間存放藥材的小屋,擔心委屈了她。子青倒是毫不在意,在軍中時也是睡在藥材堆裏頭,再習慣不過。


    霍去病背著子青,硬是要易燁收下二十個金餅。其實在附近另外替子青置辦屋舍,並不是不能,隻是一則子青孤身女子,獨居終歸不妥;二則在醫館中住,子青每日有事可做,又有易燁照應,不至於太累。


    這日成親雖忙,但易燁也看得出子青與將軍關係非同一般,此時又見霍去病給他金餅,稍稍思量,心中驟然一驚,暗道:莫非將軍占了子青便宜,卻又不願娶她,便想將子青安置在此地。


    “不知您這是何意?”易燁不接金餅,先問霍去病。


    霍去病道:“她這陣子需要調理身子,你們多給她補補,錢兩不拘,若用完了我再送來。”


    調理身子?!易燁楞了半晌,忽然狠狠地瞪了眼霍去病,也不多說,轉身就去找子青。


    子青正在收拾小屋,擦洗床榻,易燁猛得推門進來,把她唬了一跳。


    “怎麽了,哥?”瞧易燁臉色不對,她奇道。


    易燁也不言語,拿了她的手就給她號脈……


    “到底怎麽了?”


    霍去病自外頭緩步走進來,就半靠在門檻上,不理子青問詢的目光,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易燁才將她的手放下,之前的怒氣蕩然無存,訕訕笑道:“沒事、沒事,你氣血不足,將軍說得沒錯,是該好好補一補。”


    子青疑慮地看他:“哥你方才怎得好像怒氣衝衝的?”


    直至此時,霍去病方才哼了哼,笑道:“我若沒猜錯,他定是以為你肚子裏有了我的孩子。”


    聞言,子青的臉騰地一下全紅了,看向易燁道:“哥……”


    “沒有這事當然最好。青兒,咱們家雖然窮,可也不能叫別人將你欺辱了去。”易燁梗了梗脖子,瞥了眼霍去病,“就算是皇親國戚也不行。”


    “我知道,哥。”


    子青心中暖意濃濃,不自覺又紅了眼眶,迅速轉身接著收拾床榻,盡管這屋子又小又簡陋,家人的溫暖卻是別處尋不到的。


    絲毫未覺得著惱,霍去病低頭笑了笑,然後才拍了拍易燁肩膀道:“有你這話,青兒住這裏,我就放心了。行了,別在這裏杵著了,趕緊陪新娘子去吧!”


    子青也笑著催促他道:“哥,別讓嫂子等著。”


    易燁嘿嘿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脖子,這才轉身出了小屋。


    直聽見易燁進房後關門的吱呀聲,霍去病這才晃著身子慢慢挨到子青身邊,輕輕撞了撞下她的肩膀。


    “有娘家人給你撐腰出頭,你這下可神氣了。”


    子青擰著抹布,朝他笑了笑。


    “就是這屋子小了點,”他仰頭看頂上,皺眉道,“也不知道會不會漏雨?”


    “我哥怎麽可能把藥材放在漏雨的屋子,藥材泡了水,一發黴就不能用了。”子青深吸口氣,聞著滿屋的藥味,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霍去病瞧她心滿意足的神氣,遂也不再多說,摟了摟她,將那袋子易燁不收的金餅放到她手中。


    “嗯?”子青不解。


    “留著,你自己看著用,怎麽用都行。”他笑道,“隻有一件事,下回我摟著你的時候,你得胖一點。”


    子青撲哧一笑:“知道了。”


    “我出來了好幾天,也沒個交代,得趕緊回去。”他歪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替她整理鬢邊的發絲,“你在這裏好好的,莫讓我擔心。”


    “嗯……”


    子青話音未落,就被他俯身一下子吻住,後麵的話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她柔軟的唇瓣上輾轉反複,戀戀不舍,半晌之後,霍去病才稍稍離開寸許,讓子青有空隙喘口氣。


    “我走了,你就在屋裏呆著,別送我了。”


    “嗯。”她兩頰緋紅,點了點頭。


    口中雖如此說,霍去病仍是又親了親她,這才鬆開她,懊惱地歎了口氣,大步出門去。


    車夫一直候在鎮外,霍去病尋到他之後,卻不讓他駕車,自己拿過馬鞭,倒讓車夫下馬車來。


    “你明日便到鎮上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在醫館附近尋個活做,每三日寫封信牘與我,說明子青姑娘的狀況。若有急事,便即刻飛馬來報,明白嗎?”他同時拋給車夫一袋錢兩,“這些估摸著夠你兩個月的開度,你數數。”


    車夫略掂了掂,便知道裏頭錢兩數目不少,忙道:“不用數,這麽多,便是三個月也夠了。”


    霍去病笑了笑,問道:“明白自己該幹什麽了嗎?”


    “明白,就是把子青姑娘的日常情況寫信牘告訴將軍,若有急事就飛馬來報。”車夫忙道。


    “嗯,對。”霍去病正欲揮鞭,又問,“今夜你怎麽辦?”


    見將軍體恤,車夫忙笑道:“將軍不用擔心,我到鎮內尋戶人家,許點錢兩,就能湊合一宿。”


    霍去病點了點頭,這才駕著馬車駛入夜幕之中。


    這夜子青躺在小屋內,聞著身遭藥材發出陣陣香味,想著霍去病趕夜路回去,不知路上是否平安;又想著再過幾日,就能見著先生夫人,心中歡喜,竟是輾轉反側,一夜未曾睡好。


    次日,天剛放亮,聽見外間有人走動,她也趕忙起來。推門出去,看見一新婦正往庖廚間去,料想應是鐵子的妹妹徐蒂。因昨日大婚,徐蒂是蓋著蓋頭進洞房中,兩人還未曾見過麵,子青遂忙過去相認。


    聽見腳步聲,徐蒂回頭之事,子青行禮道:“子青見過嫂嫂。”


    “快別這樣,自家人還拘什麽禮,你的事兒我早就知道了。昨夜裏聽你哥說你來了,我心裏歡喜得很,這下總算是見著真人了!”徐蒂雖年紀不過十七、八歲,比子青還小些,但因家中困苦,又是逃難出來的,一路上經曆頗多,心境比起同齡的姑娘便要早熟得多。


    子青含笑走進去幫忙徐蒂生灶火:“我住在這裏,給你們添麻煩了。嫂嫂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我來做。”


    “什麽添麻煩,這種話可千萬別再說了,讓你哥聽見,他會不好受的。反正我不跟你見外,你呀!也莫跟我見外,成麽?”徐蒂邊說邊往鼎裏舀了一瓢水,用絲瓜瓤使勁刷洗,然後再把刷鍋水舀出來潑掉,用布抹抹幹淨,活兒利落得很,“那藥材屋裏頭一股子藥味,你睡得慣嗎?……


    “睡得慣。”子青把柴火往灶膛裏放,火光在臉上搖曳著,“藥有藥的香味,挺好的。”


    “睡得慣就成。”徐蒂已經開始舀水熬粥,口中不停歇道,“我特地留了好些麥粉,沒讓你哥全用在婚宴上,等過幾日,咱爹娘來了,給他們烙餅吃,麥粉再加上碾碎的芝麻,烙得鬆鬆軟軟的,甜呼呼的,老人家吃了肯定喜歡。”


    “嗯。”


    “所以這幾日,咱們先忍忍。你瞧見屋角那幾個大壇子沒有,我醃了好些菜在裏頭,兩頓換著不同花樣吃,夠咱們吃一冬天了。”


    “嗯。”


    聽著徐蒂絮絮叨叨地說著,一幅踏踏實實過日子的模樣,子青瞧著她,忽覺得這樣子過輩子,未嚐不是件好事。


    待粥熬好,幫著徐蒂盛出來,子青又去壇子裏撈了好幾根鹹菜,放在食案上。然後才回小屋內,拿出霍去病給自己的金餅,數了數,拿了十個金餅出屋,交到徐蒂手中。


    “嫂嫂,這些你拿著,看著使,補貼家用也好,醫館裏用也好,都成。”


    陡然間見過這麽多金餅,徐蒂駭了一跳:“這、這、這……都是將軍給你的?真是有錢人啊,出手也太闊綽了!”


    子青有點尷尬:“嫂嫂收好便是。”


    “是得收好,是得收好,可……收哪裏才好呢?”徐蒂捧著金餅滿庖廚團團轉,一會兒想塞醃菜壇裏,一會兒又想塞進灶膛裏,一會兒又抬著頭端詳房梁。


    “嫂嫂,你怎麽了?”子青奇道。


    “噓!這麽多金子,咱們可得收好了,不能漏風聲出去。”


    徐蒂想了半日,也沒想出個好地方來,將金餅掩在袖中,匆匆進了裏屋去,半晌也不見出來,想是正在裏頭發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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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青也不喚她,自在院中打掃,院裏頭有一株銀杏樹,葉子都已青黃,落了好些在地上,她仔仔細細將落葉都掃了起來。


    葉子還在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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