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昀:「再坐會兒,不是要等煙花?」


    「我想回去睡覺。」


    她站不穩,兩手撐在葉昀肩頭,等他起身,任他牽著自己走。


    接駁車在林外隨時待命。


    上了車,溫縱轉身趴窗上,腦袋抵著玻璃。


    有股認真勁兒,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忽然問:「葉昀,那城堡長什麽樣?」


    語氣透著幾分嚴肅。


    葉昀輕笑,「幾分鍾的車程,到了不就知道了。」


    「哦.」溫縱終於將身子坐正,有些擔憂,「可是萬一它跟我想的不一樣呢。」


    「你想什麽樣?」


    「圓頂尖塔,石牆,小圓窗,壁爐,酒窖,木地板,塞滿天鵝絨的軟枕頭.就是迪士尼動畫裏的那樣。」


    這話太傻氣,倒是很配她因醉酒而紅撲撲的兩頰。


    葉昀笑笑,將她攬到懷裏,下巴抵著她的肩窩,「嗯,我想想,先前是不是有人告訴過我.」


    「城堡應該都有這些,不過萬一沒有的話,怎麽辦?」


    她有些昏沉,碎發散亂粘在額前,「沒有的話.就不該叫城堡呀,但是真正的城堡怎麽會沒有這些呢。」


    葉昀垂眸,有意逗她:「萬一有人把這些上鎖,看不見,但還能住。怎麽辦,你就不去了?」


    「要去的.但是以後再也不去了。」


    「為什麽?」


    「因為長記性了.這城堡騙人,叫人住了.還不叫人看。」


    葉昀失語。


    溫縱也不再說話,在他懷中安然闔上雙眼。


    到城堡腳下才被叫醒。


    下了車,一陣料峭的春風吹得她瑟縮。


    視線不甚清明,她被葉昀圈在懷裏一步步往上帶。


    似乎經過了大廳,聽見壁爐燒火的劈啪聲。


    長而狹窄的樓梯上鋪就織花地毯,踩上去很厚重,沒什麽聲音。


    兩側石牆上掛著銀質托盤,倒扣透明玻璃罩,燭火搖曳,蠟油順著燭身淌下。


    吱呀一聲,推開木門,飄紗窗簾飛揚捲起,月光將其上的繁複花紋映得格外明顯。


    溫縱跑到窗前向外望了會兒,又回到床邊坐著,四下打量房間,嘆道:「真漂亮。」


    葉昀倚在門邊,問:「是你想要的城堡?」


    「嗯。」她用力點頭。


    葉昀笑,「行李在床邊,別的事等女侍者上來告訴你。」


    溫縱敏感地抬頭問:「你要去哪?」


    葉昀走過來揉揉她頭髮,「有事,可能會晚些回來,不用等我。」


    溫縱像被定住似的,等終於反應過來想要抓住他時,房間內已經空空隻剩她一人。


    手機響了下,點開消息。


    是今天遇見的阿姨發來的照片。


    照片上茶花樹枝杈低垂,青蔥抽芽。


    她倚在葉昀懷裏,他低頭,似乎整個人繾綣柔和許多,滿眼都是她。


    溫縱將自己埋在被子裏。


    期間有女侍者上來,介紹什麽東西,她全然沒聽。


    直到人走了。


    房間靜悄悄,沒有燈光,她什麽也看不見。


    牆上的掛鍾發出有規律的哢噠哢噠聲響。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她想起前不久裴潤告訴她的事。


    那天,溫縱下班出門,以為是葉昀在等自己,結果先看見裴潤。


    到了車上,裴潤神情嚴肅,直入話題問:「溫縱,你跟葉昀是不是還沒斷呢?」


    溫縱沒想到他會這麽嚴厲,雙手絞緊,「沒有,老師。」


    「知道我為什麽要你來崇文嗎?」


    「因為有員工宿舍.」


    「溫縱,你知道,你同事那裏根本就沒有員工宿舍這一說,你覺得我為什麽非要你搬出來?」


    溫縱心尖一顫。


    「老師,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我想試試.」


    「試試?你還真動心了。」裴潤似乎被她氣笑了,「你在他身上說試試?你是不是在葉家過糊塗了呀丫頭,他跟你玩得起,你跟他玩得起嗎?」


    溫縱沉默。


    過了會兒,定下心,才抬頭道:「老師,我覺得他也許會為我改變些什麽,我有.這種感覺。」


    這話沒什麽底氣,但她硬是咬著牙說下來了。


    葉昀見她理直氣壯,眉頭緊皺。


    「你覺得他能為你改變?


    你知道他什麽呀!


    他過去的三十二年,幾時榮幾時辱,你知道嗎?


    他手上沾過多少血,多少次命懸一線,你知道嗎?


    他身上的疤,腦子裏的病,你都知道來歷嗎?


    他連他自己都不愛,你指望他能對你多深情?」


    溫縱花了將近十分鍾來消化這幾句話。


    依舊滿臉倔強,近乎執拗地說:「我們的時間還長,他可以一點一點融化。」


    裴潤:「你願意等,他未必願意遲。」


    溫縱:「.先前他過生日,我送他一棵小桂樹,等那顆桂樹第一回 開花,等不來他,我就走。」


    裴潤忽然揮了下手,「等等,他什麽時候過生日了?」


    溫縱遲疑道:「.去年十月中旬。」


    裴潤聞言扭頭看向窗外,「嗬,他連生日都沒告訴你真的。」


    溫縱僵住,「什麽意思?」


    冷意從脊背漫向頭頂。


    裴潤長嘆一口氣,搖頭道:「溫縱,你不知道的還多.他是不是永遠用右手按住傘,幾乎不叫人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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