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有著讓陛下思念之人。


    也不知那位小祖宗在柳州可還安全。


    王福突然就明白,為何如今戰事大勝,陛下心中也無甚喜色。


    他捧著那封信,輕輕地走上前來,「陛下。」


    半晌以後,那封信終於翻到了結尾處。


    而年輕的帝王,似是心情終於好了一二分,冷淡的眉眼,被笑意侵染。


    王福小心翼翼的開口,「陛下,如今敵軍潰不成軍,無需您在戰前親自督戰,不若……」


    他的小小心思才起了頭,便被趙明修看穿,趙明修垂眼看他,「你若是趙玥,此刻你會如何?」


    王福一愣,被難住了。


    趙玥那個瘋子在想些什麽,他可完全猜不中。


    不過陛下問了,他也隻好絞盡腦汁的思考,「若奴才是趙玥,如今奴才必是退至安全之地,重新布局,重振士氣,重等時機反攻……」


    趙明修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如何,隻淡然道:「你錯了,他可不是個正常人。」


    河麵上似帶著魚腥味颳起了一陣風,他微微眯眼,似寒潭般的墨色雙眸中藏著前塵往事。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朕在何處。」


    「他就會在何處。」


    王福沒有聽明白。


    *


    泗水鎮一向熱鬧,且有愈發熱鬧的趨勢。


    趙雲兮坐在馬車裏,輕聲嘆著,「也不知趙阿洵有沒有收到我的信。」徐州離柳州八百裏遠,一封書信,再快也得三日才能送達。


    這趟柳州之行,可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她一定要讓趙阿洵也知道。


    世界之大,可真是無奇不有。她經歷的事情,真是離奇非常。


    也不知徐州戰事如何了。


    何時戰事大勝,趙阿洵可以放下朝事同她一起看看各地的離奇事,就好了。


    修緣坐在一旁,「唉,也不知師父有沒有收到我的信。」公主說要給陛下施主送一封信去,他對師父日夜思念,也忙寫了一封信,請公主幫他一起送到師父手中。


    趙雲兮看了他兩眼,猶猶豫豫的想要問上一問,她並沒有讓白琅將盛越主僕二人趕走,自打在向柳驛站歇下後,白琅同她說盛越為修緣煮了一碗麵開始,這二人就親近了起來。修緣竟然也會一日提上一句盛越。


    「盛施主煮的麵條可香了。」


    趙雲兮無言以對,這小道童竟然就被一碗湯麵給收買了,真是不夠義氣。


    隻是盛越這兩日除了給修緣煮麵以外,偶爾同他說說話,也沒有在修緣麵前提過身世。


    不知過了多久,忽而趙雲兮聽見了一道尖銳的仿佛要刺穿旁人耳朵的哭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撩開了簾帳,朝外看去,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入了泗水鎮,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而傳出那道哭聲的婦人,匍匐在地,嚎啕大哭,「那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呀,官爺,您就大發善心,送我入京都,讓我同我的女兒相認吧。」


    趙雲兮讓白琅停車,依靠在窗邊,近距離的圍觀著前兩日常鐮欲言又止了好幾回,都不知該從何開口的怪事。


    被婦人緊緊抓住了衣袍的官兵,用刀背將婦人推開,將軍有令,雖這些人混纏著想入京,也不能太過無禮。萬一瞎貓碰到死耗子,裏頭真有長公主血親,又如何是好呢?


    官兵壓下了怒火,像是處置之前已經發生過無數回的認親戲碼一般,冷靜問道:「你說你是長公主生母,總得拿出證據來。」


    「證據呢?」


    婦人的哭聲依舊嘹亮,「官爺,那是我當年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母女連心,您讓我見到她,一切就明明白白了。」


    官兵深吸了一口氣,這些刁民為了榮華富貴,整日裏隻會胡攪蠻纏,讓人心煩。


    見已經問不出什麽話了,官兵點了身邊兩位同僚,「帶回去再說。」


    周圍一堆圍觀的百姓,官兵煩躁的揮手,「還不散了,妨礙公務,都想去牢房走一圈是不是?」百姓們這才一鬧而散,似是對方才之事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一邊走一邊說著話。


    「這都是今日第二起要死要活,要上京都認親的了。」


    「可不是,這些人還真以為自己哭一哭,鬧一鬧,就能飛黃騰達了?」


    趙雲兮看完了整個過程,說不出心裏頭是什麽滋味。


    這樣的戲碼,在柳州到底發生了多少起。


    修緣突然就轉頭來看著她,似是疑惑,「姐姐,你說那位女施主明明都不傷心,眼中都沒有淚水,為什麽要嚎啕大哭呢?」


    這個問題著實是問出了精髓。


    趙雲兮拍了拍他的腦袋,語重心長道:「因為他們原本哭不出來,卻又想讓別人以為他們在哭,所以心虛的越來越大聲,哭的連自己都信了自己真的在哭。」


    修緣開始認真的思考她這段話的意思。


    「走吧。」趙雲兮吩咐下去,馬車繼續往前進。


    王將軍今日在泗水鎮停留,等候她的到來。


    外頭不知經過了哪個地方,好似又有人哭天搶地,口中念著多年前被迫與女分離,而今隻想再見她一麵的戲碼。


    她的身世,早就隨著父皇的離世而泯滅在時間塵埃裏。偏偏現在成了這些人口中的荒誕談資,她是個懶散不計較的性子,但若說是不生氣,那自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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