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般架勢,長公主是很有長成混世魔星的資質。隻是在這條道上,幸而有那麽一隻攔路虎,攔了她趕往混世魔星的去處。


    便是當今宣和帝趙明修。


    宣和帝比長公主還要大上三歲,二人打小一處長大,輩分雖是姑侄,按照年齡,卻像是兄妹。


    而今長公主閉門不見任何人。


    此事,還得從三月前,長公主從青羊觀中回宮招駙馬說起。


    王福大腹便便,腳步卻很輕快,悄無聲息的就入了正華殿內,禦案後低頭批改奏摺的年輕帝王,頭也未抬,開口便問:「見著了嗎?」


    王福苦著一張臉,跪下謝罪:「長公主今日也沒見奴才,奴才辦事不利,請陛下恕罪。」


    神仙打架,遭殃的從來都是凡人。如今,長公主同陛下置氣,頭一位遭罪的卻是他王福,說來誰不道一聲是他倒黴呢?


    年輕的帝王放下了手中的硃筆,似對奏摺沒了興趣。他抬起頭來,似寒潭一般的墨色眼眸中,浮上了些許讓人看不懂的情愫。


    一切事情,都要從三個月前說起。


    太皇太後在親孫子趙明修繼位,皇位穩定後,她搬去了離京都三百裏外的青羊觀中清修,作為孝順女兒,趙雲兮自是常伴左右,也隨著去了青羊觀。隻是太皇太後哪裏捨得讓正值韶華年歲的小女兒,隨她在青羊觀裏過清心寡欲的日子?


    剛過了正月十五,太皇太後便將趙雲兮給打發回了京都,讓兒媳,也就是趙雲兮的嫂嫂,趙明修的親娘,當朝太後替趙雲兮相看駙馬。


    趙雲兮由太後親手照顧了好些年,情分非比尋常。自是對趙雲兮的親事十分慎重。


    這不,趙雲兮剛一回宮,太後要為趙雲兮定下親事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大楚。


    自請送入宮的男子畫像,是一幅接著一幅。


    壽康宮掌事姑姑青萍,指揮著宮人們井然有序的捧著畫像進殿。


    送進殿中的畫像,因著沒被挑中便又很快會被宮人送出來,宮人神色如常,想來是對此已經見慣。


    「這位是劉閣老的長孫劉俊彥,年滿二十,才能出眾,上月剛被陛下提拔為鴻臚寺少卿……」


    宮人徐徐地介紹著畫中那俊秀男子,隻剛說了兩句,便被一道清悅之聲打斷。


    「撤了吧。」


    趙雲兮忍不住捂嘴打了個哈欠,這幾日,她已經看了百十來幅男子畫像,是看的整個人快要美醜不分。這位劉閣老的長孫,到底是個什麽樣兒的模樣,什麽樣兒的心性,她都絲毫不感興趣。


    她忍不住道:「嫂嫂,要不咱們就別看畫像了,先前我看中的那幾位,咱們見見,從中選一個不就好了嗎?」


    坐在一旁的太後不贊同道:「那怎麽行,這才看了幾個人,你就定下了?婚事豈是小孩子過家家?」


    趙雲兮撒著嬌,「嫂嫂,這麽多,得看到什麽時候……」


    太後笑意淺淺,頗為寵溺的點了點趙雲兮的額頭,「罷了,哀家瞧你也累了,把所有畫像都撤了,今日就到此為止。」


    「是。」宮人領了命,殿外便不再送畫像入內。


    趙雲兮鬆了一口氣,轉而親手給太後奉了茶,撒嬌道:「嫂嫂辛苦了,枯坐了大半日,雲兒陪您去園子裏散散可好?」


    太後見她突然就有了精神,像是得到了解脫一般,不免失笑道:「行了,哀家乏了想歇歇,你自去頑吧,方才可是又落了雪?那添一身衣裳再出去。」


    趙雲兮便在太後眼皮子底下,換上了一身鑲了毛的淡黃裘衣,再加了一件鵝黃錦緞披風,便迫不及待道:「嫂嫂,雲兒告退。」轉眼就離了壽康宮,遠遠地似乎還能聽見她輕快的腳步聲。


    「終於出來了。」趙雲兮蹲在地上,雙手捧起了一把雪,冰的她一激靈,渾身上下的懶憊一掃而光。


    她可是早就坐不住了,一開始看畫像時,她倒是還挺感興趣。她母後年事已高,如今隻盼著她能定下一門稱心的親事,方才會安心。


    可是,誰能想到這相看駙馬,竟是如此枯燥的一回事,滿大楚的適齡男子畫像都仿佛捧到了她眼前讓她過目。


    這陣仗,比之給皇帝選妃也不差了。


    趙雲兮一想到明日還要接著看畫像,就頭疼。


    她是不懂旁人是如何看待成親這回事,她活了十七年,尚不懂男女情愛,便覺著成親可真是一件麻煩事。


    她隨手團了個雪球,朝空無一人的前方扔去,那原該落在地上連帶著她此刻的煩悶心情一同摔碎的雪球,卻是砸在了從拐角處突然出現的一道頎長身影,這人仿佛生了銅筋鐵骨,雪球砸上去發出了一聲悶響,然後碎的四分五裂。


    她一愣,有些心虛,卻又有些樂不可支。


    被她砸中的人,身著繡有金龍遊雲的紫色常服,披著青羽大氅,烏黑長髮用五爪金龍冠束著,襯得人麵似玉,偏他眉眼如墨,便好似此刻,白雪蓋頂的宮牆外探出的一枝冬日紅梅,奪人眼目,卻又裹挾著生於風雪之中的清冽之意——正是當今大楚皇帝,趙明修。


    他被雪球砸中的那一刻,連帶著周遭的空氣都凝滯不前。


    一瞬後,宮人們這才齊聲向來人請安,「陛下。」


    此刻,他那件半點兒雜色都無的青羽大氅上多了一處雪漬,跟在他身後那位大腹便便,活像彌勒佛一般的大內總管,慌忙取了白淨手帕來擦拭,誰人不知,陛下喜潔,眼中容不得半點髒汙。不想,他才剛要靠近,卻被趙明修眼神輕瞥,頓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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