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躺在床上,葉蓁輾轉反側,怎麽想都覺得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於是第二天一早,剛吃完早飯,葉蓁就和顧父顧母提出了想出門的請求。


    祖母用過早飯以後就去院子裏擺弄她種的那些花草了,顧夕禹被叫著去幫忙挑些澆花的水,所以主屋裏現在隻剩下葉蓁和顧父顧母三個人。


    “你想出去?”顧父一邊坐在桌前整理著手裏的蓑衣,一邊說。


    葉蓁低著頭,有些心虛的說:“嗯!我想出門去找我師父。”而她之所以心虛,是因為她不確定這理由有沒有合理性。


    “你師父那麽精明,他要是想躲,你能找得到?”顧父話說的急躁,語氣也聽得出並不友好。


    可葉蓁聽了,卻不禁激動的抬起頭來問顧父說:“這麽說,我師父他沒有死?”


    “誰說他死了?”


    “我在......在一個不知道叫什麽的地方的客棧裏聽到的。”


    “說這話的人你可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的人,為什麽要相信他說的話?謠言傳來傳去,指不定會傳成什麽樣子,你出門在外,不要什麽都信。”


    葉蓁聽完不禁點了點頭,說:“也有道理!可我總得出門啊,總不能一直待在家裏。”


    “不行”顧父語氣堅定,不容半分商量。


    “父親!”想到太子說過顧夕寧被鄉鄰不容的話,葉蓁不禁問顧父說:“您也是因為我在外麵的名聲不好,怕我出去有人會找我麻煩,所以才不讓我出門的嗎?”


    顧父一聽不禁停下手裏的動作,然後抬起頭疑惑的看著她說:“誰說你名聲不好?”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這麽多年,十裏八村的同輩人中,你們三個的名聲是最好的,勤勞、懂事,關係親密還從不拌嘴打架,旁人都是誇你,誰說你名聲不好?你這話都是從哪聽來的?”


    “我......”‘可太子殿下明明就是這麽說的,難道......難道太子騙我?’“那既然不是,為什麽不讓我出門?”葉蓁又問。


    顧父再次低下頭,整理手裏的蓑衣,然後說:“你想去找你師父,我就是不許。”


    葉蓁見拗不過顧父,不禁仰起頭求助一旁正在擦拭鬥笠的顧母,說:“母親~”


    可誰知顧母也說:“你就聽你爹的,先在家休息幾天。”


    “可我也不能總這樣待在家裏,讓你們養我吧?”葉蓁有些著急。


    可顧母聽了卻說:“母親養你有什麽不行,別說是你,就算是你姐姐,在婆家過的不順,和離回來,母親也能養她一輩子。”


    “我姐......我姐姐?所以......所以側屋那張床一直空著,就是為了告訴我姐姐,無論她什麽時候回來,家裏都有她的位置?”葉蓁不禁猜測說。


    “你跟她說這個幹什麽,”顧父聽了,不禁小聲的問顧母說:“原本她就不想嫁人,你這麽說,她不就更不想嫁了嗎?”


    雖然葉蓁的提問顧父顧母並沒有正麵回答,但是聽他們的意思應該就是了,‘這是什麽神仙父母啊!’葉蓁不禁感歎。


    可這時卻聽顧母反駁顧父說:“不嫁就不嫁,誰說女子就一定要嫁人了。”


    “你這話不對啊,那人這一輩子不就是找個人搭夥過日子嗎?”


    “過日子......過日子那也得喜歡才行,要是不喜歡,還不如不嫁。”


    可顧父卻堅持說:“我就覺得還是得有個伴,不然老了以後咋整。”


    二人各執一詞,誰也不讓誰。


    ‘誒?不是說我的事兒嗎?’於是葉蓁連忙阻止說:“父親母親,不是在說......我出門的事嗎?”說完便看向顧父,然後又看向顧母,二人這才先後停了下來。


    “寧兒,今天天氣陰沉,保不準會下雨,你還是別出門,省得淋雨。”顧母勸說道。


    “我......”葉蓁這才注意到他們手裏的東西,不禁問他們說:“所以你們是要帶著它們出門?”


    “嗯!”


    葉蓁心想,雨天也確實不適合外出,再加上他們這麽辛苦,自己也實在不應該再讓他們擔心,於是隻好說:“那好吧!那我去廚房刷碗了。”


    說完便起身出了門。


    顧家父母隨後也出了門,可二人卻一邊走,一邊小聲的議論說:“你說要不要再找找媒人,給寧兒尋門親事?”


    “她不是說了不著急成親,你怎麽還提這個?”


    “不著急是不著急,有合適的可以看看嘛!晚上回來你問問她。”


    “我不問,要問你問。”


    “這種事,我當爹的怎麽問?”


    “我也不問。”


    “嘿?”


    在廚房刷碗的時候,葉蓁反複回想著顧家父母說過的話,不禁感歎說:‘或許他們沒有給你顯赫的家世,沒有給你富裕的生活,但是好像能給你的,他們都給你了。’


    行宮這邊,劉熙自從廣濟寺回來,除了繼續追查平安符一事以外,還想要尋一件與母親相關的物件,在幽州尋一方土地埋下,也算是送母親回歸故裏。


    如今自己手中確實握有一份母親寫給自己的書信,可那是母親唯一的遺物,劉熙不想把它作為首選,所以打算在行宮裏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母親當年用過且尚未銷毀的東西,因為他知道,晏城行宮就是曾經的燕國王宮。


    劉熙先是找來管事,說:“管事,敢問當年母親用過的東西可還能在行宮裏找到一兩件?”


    “這......,回殿下,下官來時,行宮內的物品已經全部清空,所有的器物都是後來下官一一置辦的,當年的東西......”管事說到這兒就停住了。


    可劉熙也明白,他想說的無非就是:“當年的東西,都是反賊的東西,豈能留下?”劉熙不免有些失落,但還是說:“管事今日若是得空,陪我在行宮裏走走吧!”


    “是,殿下。”


    說完二人就出了寢殿,劉熙走在前麵,管事、顏承、榮穀三人跟在後麵,每到一處,管事都會給劉熙一一介紹。


    “殿下,這裏是溫室殿,冬天要較其它寢殿暖和,但夏季也會更熱些,殿下,您還是少站片刻。”


    “好”


    劉熙說完便站在門口往裏望了望,並沒有進殿去,雖然此時天氣已經有些悶熱,再加上站在溫室殿的門口,應當更加燥熱,可劉熙心裏卻總覺得有一種物是人非的蒼涼感,所以隻站了片刻劉熙也就走了。


    “殿下,這裏是水晶閣,下官選購了些書籍,還有文人字畫,都放在裏麵,殿下閑來無事,可以到裏麵讀書賞畫。”


    “好”


    又走了一段,到達清涼殿,“殿下,這間就是下官跟您提過的清涼殿了,您小心台階。”


    “好”


    說著二人就上了一座石橋,顏承和榮穀跟在後麵,也上了石橋,走過石橋,到達清涼殿的門口,確實,門前大片區域都被樹蔭籠罩,站立片刻便覺得涼爽,劉熙不禁說了句:“此地確實清涼。”


    “那殿下可要搬過來?”


    “不必了。”


    “是”


    看著管事帶著自己已經從東麵走到了西麵,寢殿也看了大半,劉熙不禁問管事說:“母親當年住過的寢殿是哪一間?管事可知道?”


    “這......殿下恕罪,下官不知。”


    一想到他來的時候母親已經不在行宮,劉熙便說:“無妨,我本不該有此一問的。”說完便轉身繼續往前走。


    管事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看著劉熙失望的背影,管事內心焦灼萬分,他放慢腳步思忖片刻,然後便追上劉熙,繞到他麵前跪下請罪說:“下官有事欺瞞,下官罪該萬死。”


    “管事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殿下......殿下......”雖然為難,但管事還是說:“下官知道有一物,與您母親有關。”


    “何物?”劉熙激動的說。


    “清涼殿外那棵柳樹下,有兩壇桑落酒,其中一壇是您母親當年親手埋下的。”


    “你怎會知道?”劉熙激動的問他說。


    “不瞞殿下,清涼殿外的那棵柳樹就是下官到任以後親手種下的,下官是在種樹的時候,偶然發現了那兩壇桑落酒,可是下官並沒有張揚,隻是原樣埋了回去。”


    “快,帶我去。”


    “是”說完管事就站了起來,然後帶著劉熙又回到了清涼殿門口,“殿下,就是這兒。”管事指著柳樹底下的一塊土地說。


    “顏承,去拿把鏟子過來。”


    “是,殿下”


    顏承說完便走了,劉熙跪到地上,看著眼前的這片土地,說:“母親,兒子不孝,今日要動您的東西了,如果......如果真的是您埋下的桑落酒,兒子不會挪走,兒子隻是想看看,看過了一定會幫您放回原位的。”


    不一會兒,顏承拿了鏟子回來,劉熙伸手,說:“給我。”


    “殿下,您想做什麽?卑職願意代勞。”


    劉熙仰起頭,看著他,說:“多謝,但我想親自動手。”


    “這......”一想到此物對劉熙來說非同尋常,顏承便把鏟子遞了過去。


    劉熙輕輕的鏟著地上的泥土,生怕一不小心毀壞了盛酒的器物,大約過了一刻鍾,劉熙隱約看到一片陶瓷片,然後便輕輕挖開周邊的濕土,酒器露了出來。


    劉熙拿出酒壇,上麵嚴嚴實實的包裹著牛皮紙和泥巴,酒壇下方放著的牛皮紙上還寫著“壬申年九月二十九,洛瑤二十歲生辰,楚茵藏。”


    劉熙又挖出第二壇,依舊寫著“壬申年十月初六,茵茵二十歲生辰,陳洛瑤藏。”


    陳洛瑤,是劉熙的生母,楚茵,是她的知己好友。


    ‘兒子不孝,兒子竟是今日才知道母親的生辰和名諱。’帶著悲痛,劉熙又把酒壇埋了回去,看著一層一層的泥土覆蓋酒壇,就好像埋下母親的過往一般,劉熙眼中的淚水就像泉水一般噴湧,可他卻忍著聲,不讓身後的人聽見。


    等到埋好了酒壇,劉熙擦去臉上的淚,然後艱難的站起身,說了句:“回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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