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提起秦攬月。


    秦老元帥的臉色更沉了,他不願聽,起身就要走。


    秦折戟知道這是秦老元帥的傷疤,可是有的事,不能不說清楚,傷疤捂太久了,會腐爛的,他隻得狠心開口。


    「您不想鳶鳶也步當年攬月的後塵吧?」


    「不可能!」


    秦老元帥當即反駁,「誰都再也不能傷我秦家人一根毫毛!」


    「那您呢?」


    秦折戟問,秦老元帥不解,而後聽到秦折戟冷靜地開口,「旁人再難傷我秦家人,可您輕而易舉就可以。」


    秦老元帥一震。


    秦折戟無奈地嘆息,平靜而又殘忍地揭開一個傷疤。


    「不是誰都能聽懂您的言外之意,就算是懂的人,也做不到一直自討沒趣的。」


    「我知道您捨不得攬月,也捨不得鳶鳶,您怕她們將心都放在別人身上,會吃虧受委屈,可是您的方法不對……」


    「要你教育老子?」


    秦老元帥聽不得這種話。


    但秦折戟不能不說,「您所說的,所做的,都是在將她們往外推,事情本不該鬧到這種地步的……」


    「當年攬月和顧禮的事,您也反對,他們來和您商量了多少回,顧禮在您的刁難中,始終進退有度,幾乎是俯首帖耳,您還是不滿意……」


    「他們能怎樣呢?」


    「他們也有自己的人生,不能一直活在您的挑剔與不滿裏,他們隻好離開了……」


    「後來您更生氣,一氣之下和攬月斷絕了關係,很少再聯繫,以至於攬月他們出事了,我們都後知後覺,這些事情,本來可以避免的……」


    秦老元帥沉了臉,布滿皺紋的額角青筋暴起,「你的意思是說,我害了攬月?」


    「您不是兇手。」


    秦折戟這樣說,但他優秀美好的妹妹確實沒有了。


    秦老元帥的臉色並沒有因為這句話好看一些。


    反而更加難看了。


    秦折戟沒有再接著繼續揪著那個問題,而是繼續自己之前的話,「您憑心而論,您是真的瞧不上他和池鬱嗎?」


    秦老元帥沒有說話了。


    秦折戟見他終於聽進去了,又嘆了一口氣,「您把咱們秦家人當寶貝,別的孩子又何嚐不是,顧禮為了攬月忍,池鬱為了鳶鳶也忍……」


    「攬月和鳶鳶夾在其中,又何嚐不為難?」


    「加上您平日的冷言冷語,落在人心裏跟刀子似的,這些不都是傷害嗎?」


    「隻不過您是長輩,大家都順著您、供著您……」


    秦折戟話已至此,「您歇歇吧,年輕人的事,讓年輕人自己自己決定去,他們的路,終歸都是要自己走的……」


    話落,他沒有再說。


    秦老元帥在原地站了良久,而後走回了房間。


    當年征戰沙場的老元帥,到底是老了,身形隱約有些佝僂,看起來再老當益壯,也逃不過一個「老」字。


    他從房間裏一個破舊掉漆的盒子裏,翻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麵年輕明媚的女子握著話筒,站在耀眼的燈光下,笑得燦爛,和顧鳶有幾分像。


    這便是當年的秦攬月,曾經名噪一時的歌壇天後。


    也是他的女兒。


    秦老元帥緩緩摸上照片上的容顏,蒼老的手有幾分顫動,「攬月,你走得那麽早,是不是因為受夠爸爸了……」


    照片上的女子無法回答,笑容永遠定格在鏡頭裏。


    而細看已至暮年的老元帥,曾經如雄鷹般銳利的眼角,隱約好似泛著淚光。


    ……


    離開秦家大院後。


    顧鳶和池鬱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在軍區逛了逛。


    她牽著池鬱的手,似乎察覺他有些沉默,笑著捏了捏他的臉,「池嬌嬌受委屈了?」


    池鬱搖了搖頭。


    他腥風血雨都經歷了那麽多,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悶悶不樂,隻是……


    他掙紮了一下,還是開口,「姐姐,不如我們的婚禮,推遲一段時間吧?」


    顧鳶的笑意微斂,「婚都能推遲了,還說不委屈?」


    「我不委屈。」


    池鬱看著她說,眸中隻有她的倒影,「我在乎的不過姐姐一人而已,沒有姐姐,其他任何人都無關緊要……」


    「我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和姐姐分開的……」


    他緊緊地擁住顧鳶,下顎在她頸窩間蹭了蹭,「姐姐答應和我結婚,不能食言……」


    聲音又軟又霸道。


    顧鳶失笑,揉了揉他的頭髮,「那你說什麽推遲婚禮的話,隻是說說而已嘍?」


    池鬱垂下眸,低聲開口說:「可我不想姐姐為難。」


    「沒關係的姐姐。」


    池鬱鬆開她,抿唇對著她笑,「反正姐姐答應和我結婚了,早一點晚一點沒什麽區別的,外公總會鬆口的。」


    「不必等他鬆口。」


    顧鳶開口,她幼時沒見過秦老元帥,後來回到秦家之後,秦折戟和秦夫人和她扒過不少秦老元帥的老底兒。


    她知道老爺子的性格。


    她無所謂冷言冷語,也不介意供著這老祖宗,當年她母親的事情,她也不會怪他。


    可她不會逆來順受。


    她自己的人生自己過,不受任何人左右,更遑論那隻是老頭子的意氣之言而已。


    顧鳶伸手摸了摸池鬱的臉,笑得似乎有些叛逆,「我做什麽他不罵?他罵他的,我們結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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