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愔兒剛走到街角,遠遠地已聽到人的爭吵聲。跑過去一看,果然是吳碧菡在那裏無理取鬧,大吵大嚷著要逼蔣笙搬出去。


    陸愔兒把蔣笙護在身後,一雙清冷的眸子直逼向吳碧菡。


    她人雖小,看向人的時候卻極有氣勢,嚇得吳碧菡瞬時噤了聲,往後退了退。


    陸愔兒徑直盯著她:「我家祖宅至今仍被你霸占著,你不知足,見學堂已被修好,又要來搶。你當我與娘親是好拿捏的,可以憑你欺負嗎!」


    當日吳碧菡被五王的人拉去軍營,差點兒就要失了清白,是陸愔兒隨口一句話把她救了下來。可她並不感激,反倒覺得陸愔兒目睹了她那般狼狽的樣子,讓她好沒麵子。隻為了此事,她也要把陸愔兒趕出寧州。


    「你久未回來,不知這裏的地皮已是重新分了人了,」吳碧菡道:「這是府衙簽發的地契,上麵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這裏已是我們吳家的宅子。你若識相就自己收拾了東西走人,別等我鬧到公堂上,到時候你可不好看!」


    陸愔兒看了看她手裏輕飄飄的一張紙箋:「是誰簽的!」


    「自是官老爺簽的,」吳碧菡把地契慢條斯理折了起來,收入袖中:「陸愔兒,你死心吧,寧州早已沒有你容身之處,你又何必賴在這裏不走呢?」


    「哪裏沒有她容身之處?」


    一人淡薄卻又威力十足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吳碧菡扭頭去看,就見巷子深處走出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公子來。那人麵容極是俊美,幾乎好看到隱隱泛著妖氣。一雙眸子裏滿是冷意,尤其是看向她的時候,眼睛裏麵尤其滲人,臉上都不用有什麽表情,隻是瞧上她那麽一眼,她就要被他眼裏的冷意凍僵了。


    她又是怕又是癡迷地看了他一會兒,好半晌才僵著舌頭道:「你……你是誰?」


    鄒臨祈停在陸愔兒身邊,牽了她的手在掌心裏,冷冷道:「你剛才說,寧州已無愔兒容身之處?」


    吳碧菡盯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看了一會兒,心裏越發吃味起來。她不明白,陸愔兒一個喪家之犬,為什麽能跟這樣一位通身貴氣的公子走得這樣近!


    「這處宅子是我家的,」她揚高了聲音:「陸愔兒非要賴著不走。我容忍她這麽久,已是很給她麵子了!」


    在奕王的兵馬接掌寧州城後,得以重新走馬上任的寧州知府扶著官帽急匆匆跑了過來,向著鄒臨祈躬身跪拜行禮:「下官拜見奕王殿下。」


    吳碧菡臉上一僵,麵色在李知府的話裏急遽地灰敗下去。


    這個麵貌如謫仙一般的男人,若是普通的貴公子倒也罷了,偏偏是京城裏那位即將登基為帝的奕王殿下!


    她又去看鄒臨祈緊握著陸愔兒的手。


    自小就比她聰明,比她漂亮,比她伶牙俐齒,比她招人喜歡的陸愔兒,在灰溜溜地離開寧州城後,吳碧菡總算以為自己能贏了,一定會過得比她好。


    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陸愔兒非但沒有落魄,反還搭上了奕王殿下!


    她如何能甘心!


    「大膽刁民!」李知府見她始終直勾勾地盯著奕王看,嗬斥道:「還不跪下!」


    吳碧菡如夢初醒,屈膝跪了下去。


    而在她麵前的陸愔兒,始終被奕王緊緊地牽著手,如護全天下最珍貴的寶物一般護著。


    她死死咬了咬唇,在下唇咬出好幾個口子來。


    「你方才說這處宅子是你家的,」鄒臨祈俾睨看她:「那你知不知道,這整個寧州都是愔兒的。」


    吳碧菡抖如篩糠,嚇得一個字都不敢說。


    鄒臨祈已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漠然道:「限你三日之內舉家滾出寧州,往後不許再踏入一步。若是再敢回來,愔兒不處置你,本王會讓你知道什麽叫悔不當初!」


    吳碧菡嚇得通體癱軟,眼淚登時就流了出來。她爬過去,如喪家之犬般跪在陸愔兒腳邊,一下一下地磕著頭:「都是民女錯了,都是民女的錯!民女往後再不敢了!愔兒,求你原諒我,不要讓殿下把我趕出去!我們家祖業世世代代都在這兒,要是走了,我們就什麽都沒有了!」


    陸愔兒隻是冷眼看她,並不說話。


    「李知府,」鄒臨祈淡聲命令:「把人帶走。」


    「是!」李知府從地上爬起來,喊來幾名衙役,讓人去把又哭又叫的吳碧菡拉走。


    總算沒有她聒噪,鄒臨祈牽著陸愔兒轉身,一改方才寒意凜然的樣子,對她道:「一時沒看住你,你怎麽倒先跑了。」


    陸愔兒道:「我怕娘親會受她欺負。」


    蔣笙笑著看了看他們,轉身去了裏屋。


    鄒臨祈在學堂裏四處轉了轉。此處布置得頗為幽靜,處處一股書卷氣,東閣間裏放著許多藏書。正堂卻是改成了醫館,湯藥味始終不斷。


    「這是你念書的地方?」他問。


    陸愔兒點頭:「三歲開始在這裏跟著父親讀書,若是後來寧州沒有戰亂,我應該還在這裏。」


    鄒臨祈想到了她那位早逝的父親,喉嚨裏艱難地滾了滾,說道:「當年是我去的太晚,沒有把你父親救下來。」


    陸愔兒有些呆滯,瞪大了眼睛看他一會兒。


    「你……你說什麽?」


    「那日若能早到一些,你父親就不會死了,」他說:「是我去的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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