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念初乖覺地閉緊了嘴巴。


    車在二層小樓前停下。


    何律師解開安全帶說:「你在車上坐會兒,我下車打個電話。」


    韓念初便坐著在車裏沒動,見他走到泡桐樹下打電話。


    此時已近五點,太陽仍高懸著,陣陣微風吹得泡桐樹葉子搖動,葉縫間的陽光投在他修長的身軀上,泛著鱗鱗微光般細緻的溫柔。


    他很快打完電話,對她做了個下車的手勢。


    大門緊鎖著,家裏應該沒人。


    韓念初拿鑰匙開了門。


    何律師一腳踏進去,就像一顆鑽石滾落進了褪色發黴的盒子。


    屋子裏的家具破舊落漆,沙發髒汙,櫃子破破爛爛隨時會垮掉。


    一個農戶之家,在任何角落也看不到農具的影子。


    韓念初走到自己的房間,撚開了燈,將手機放到床頭充電。


    何律師站在房間的門口,一眼望到了底。兩米的進深,寬也不到兩米,木板和磚頭搭的床,一張薄墊子,裝衣服和物品的紙箱堆在牆邊,書籍碼在床尾。


    沒有書桌,沒有衣櫃,監獄的環境恐怕都比這裏好。


    他的目光停留在屋子中央的韓念初身上。她很高,仰頭望著挨近天花板的那扇通風的小窗戶。


    「你父母以前是做什麽的?」


    「道路橋樑高級工程師,」韓念初脫鞋踩到床鋪上,將那扇小窗關緊,「我十二歲的時候,他們離開的。媽媽本來沒在事故現場,得到消息後去找爸爸,遇到了二次塌陷。」


    她跳下床,重新穿好了鞋,才轉過身麵對他。


    何律師端詳她的神色,說起父母時,她的神色平靜,沒有情緒波動。


    那麽大的變故,卻一點悲傷的感覺也沒有。


    不是時間沖淡了悲傷,就是她天性冷漠。


    何律師相信是後者,生離死別的悲傷,或許會被時間沖淡,但不會無影無蹤。


    大門外響起聒噪的聲音。


    何律師轉過身去,門外進來一個長著三角臉的五十多歲婦女,尖額寬腮,配上一對眼白過多的眼睛,一看就是市井裏那種愛占便宜,毒如蠍尾的女人。


    她被一個臉妝化得像生日蛋糕的年輕女孩攙著手臂。女孩兒有幾分明艷的姿色,卻渾身散發著一股低賤的風塵氣。


    最後跨進門檻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黧黑粗糙的長臉,看麵相老實木訥,卻沒法一眼分辯出他的屬性,社會新聞上殺人如麻的罪犯是這樣的麵相;一聲不吭紮進水裏救人也是這種麵相;而這種麵相最典型的是對生活麻木,對苦難無動於衷的人。


    年輕女孩最先發現何律師,目光對上他,就像被定住了,癡呆地望著他,「你,你是誰?」


    韓念初從他身後走出來,正要介紹,何律師率先開口了。「他是——」


    「我是韓念初女士的代理律師。」他說著話,並跨前一步,盡職盡責地將韓念初擋在身後。


    韓念初想到他下車前說的,有律師在場,她不用說一個字,便閑適地閉上嘴。


    「律師!」楊薈文驚叫一聲,「韓念初,你個狼心狗肺的——」


    「這位女士,注意你的用辭!」何律師冷肅地說,掏出一隻錄音筆,「你現在是在公然侮辱他人。」


    韓雲秋立刻換上她那委屈的表情,「我們家養她十幾年,她竟然這麽狠心地對我們。」


    「你們所說的養,就是給她一個比牢房還差的小黑屋?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何律師說,「她現在已經是成年人,如果是未成年,完全可以告你們虐待。」


    「她成年了可以走啊,自己去找工作,養活自己。」韓雲秋泫然欲泣地控訴,「她畢業一年多根本沒正經找過工作,我媽還要負責她一日三餐。」


    何律師意外地怔住,扭頭審視般地看了一眼韓念初。


    韓念初回他一個質疑的眼神。


    他這才想起律師的職責,連忙轉過頭,照本宣科般地說道:「我來的目的是盡到當麵告知的義務,請你們盡快償還韓念初女士的父母留下的撫恤金,保險賠償金,總計二百三十一萬。如果逾期不還,我們會將證據交到法院,提起訴訟。」


    「那我們養她十幾年呢?白養嗎?」楊薈文尖刻地說。


    何律師說:「你們也可以通過訴訟,提供證明,要求她付給你們生活費。不過生活費多少可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法院有判定的標準——」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韓念初走回房間,接起電話。


    「阿正!」


    陳以正連連炮轟,韓念初邊聽邊應,將目光投向外間的「何律師」身上。


    「對不起!阿正,我回頭再跟你解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


    掛掉電話,她站著沉思了幾秒,才捏緊手機走到何律師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你跟我出來!」


    她一逕往外走。


    韓雲秋眼珠一轉,見韓念初已經走到門外,便把何律師拉到一旁說道:「你不要被我姐利用了。她這個人經常說謊,喜歡把自己扮成受害者。那些錢其實已經被她自己花光了,還欠了很多錢。我爸媽辛苦掙的錢都不夠還的,她就逼我們,要我們把房子賣了替她還債。」


    何律師一言不發,目光銳利地盯著她。


    韓雲秋神情自若地說:「她還嫌貧愛富,總是去撩撥有錢人。她有個男朋友是我們村裏的,家裏有點錢。現在她攀上了你——」她「痛陳」到此,心中驀地生恨,攀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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