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女兒,無緣無故地暴斃了,你查都不查,任由小妾‘埋了’,嫡妻生產時大出血,產房亂糟糟,能讓人把孩子換了……”


    “家裏仆房無故起火,一連串兒燒起了十幾個人。”


    “這些,你全都不知道!”


    “柳修,我的女兒不曾發覺,是因為她產後失調,臥床治病七、八年,險些死了!”


    “你沒察覺?”


    “你也是得了月子病嗎?”


    “還是你‘換’孩子有癮?就是樂意把庶生當嫡出的養啊?”


    宋賓冷笑,語氣刻薄至極。


    柳修抖了抖唇,目光失神。


    一時沒反應過來。


    宋氏卻是罕見的敏銳起來,她臉色慘白,重重喘著氣,目光死死盯了柳清如和萊姨娘片刻……


    那兩個人,手握著手,肩碰著肩膀,已經依偎到一塊兒了!


    她,她以前怎麽沒發現?清如的眉毛,的的確確有些像萊姨娘的?


    是她忽視了?


    呃,不,不,清如的相貌,跟柳修像了三成,眉眼間,隱隱像萊姨娘的地方,都被她認成了像萊老太太……


    萊姨娘是萊老太太的遠房侄女,她們是有些像的。


    她,她從沒懷疑過啊!


    她一直覺得,清如是隨了她祖母!


    宋氏迷茫地睜著眼睛,半晌,像是要碎了般,猛然回頭,木怔怔看向宋老太太,“娘,清如不是我的孩子?”


    “她,她也被換了?”


    “是啊!”宋老太太歎聲,神色是‘恨鐵不成鋼’。


    宋氏呐呐,“真,真的嗎?”


    “我和你娘,哪會拿這種事騙你啊!”宋賓搖頭,又是憐惜,又是無奈,他道:“你啊,芷蘭,你這個糊塗孩子,爹娘真是把你給教迂了!”


    “你啊……”


    他長長歎息著。


    宋氏愕然,嘴唇顫抖著,茫然四顧,口中仿佛追問,也仿佛自語,“那,那我的孩子呢?”


    “清如是萊姨娘的女兒,那我生的那個孩子呢?她去哪兒了?”


    “她,她被扔了?”


    她懵懵的腦子,回憶著父母說的話。


    宴,宴河邊?


    “那個孩子是誰?芷蘭,你心中沒有一絲念頭嗎?”宋老太太歎聲,目光自顧自地調轉了方向。


    她看著柳長安。


    宋氏見狀,自然而然地瞧過去。


    她的視線和柳長安接觸。


    兩人四目相對。


    柳長安心裏,有股子說不出的滋味。


    激動?興奮?惶恐?痛快?撥亂反正,真相大方的開心?


    似乎都有些,也似乎都沒有。


    第二回了啊!


    前世,她也曾經曆過,被所謂‘親人’認回的場景,隻是那會兒,她住在破舊的下人房裏,日複一日的操勞間,突然有人闖入,二話不說,抓了她去,像刷畜生般,好一番洗刷,隨後,便是宋氏淚眼朦朧地抱住她痛哭……


    隻有宋氏。


    其餘的,她的‘父兄’們都沒有出現,哪像現場,眾目睽睽之下!


    自從重生那天開始,柳長安就盼著能有撥亂反正,被認回來的那天,如今真的實現了,她反而,好像沒有那麽開心。


    要有個人渣爹了,有什麽值得開心的?


    不過……


    除了‘爹’之外,她又有了生母和哥哥,也算是好事吧。


    更何況,兩世為人,找回她的都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也沒嫌棄她是奴仆出身,很好了。


    柳長安抿唇,虛弱地轉頭,向宋賓和宋老太太,露出個笑容。


    笑的……


    有些難看。


    像哭似的。


    那一瞬間,宋氏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她喘息著,雙眼通紅,“爹,娘,我的女兒是長安對不對?”


    “長安才是,她是我的孩子?”


    她的聲音破碎。


    宋老太太沒有言語,默默點頭。


    宋賓垂眼,神色帶著內疚和心疼,“芷蘭,咱們家多虧了長安,也都對不起她啊。”


    沒有長安,他們怕是到如今,都不知道柳修的真麵目,也找不回餘哥兒,甚至,當初邊關戰事之時,他就被燕王算計了,承恩公府不複存在,太子殿下都有可能受影響!


    宋家受了長安的大恩。


    偏偏,卻又對她虧欠最多。


    他們是長安的長輩,是應該保護她的母親、舅舅、外祖父、外祖母,他們應該是她最堅強的後盾,是她的底氣,她的靠山,可是……


    事情卻是,那個孩子,與布滿荊棘的角度,自己長大了。


    雖然,她不缺親情,有對她很好的養父養母,可是,他們終歸是奴籍,保護自己都艱難,哪能給孩子多好的條件呢?、


    不提物質,便是安全,都難以保障啊!


    每每想起,長安在寧國公府受的那些苦,被針對、被算計、被欺辱,被嘲笑、被輕蔑,幾次三番,甚至差點被殺,宋賓心裏都會浮出深深的愧疚。


    與此相比,柳清如,鳩占鵲巢之輩,錦衣玉食,奴仆成群,享著嫡女的好處,偏偏不孝至極,又害過長安……


    哪怕心裏勸自己,萊氏換女之事,她不清楚,那時,她還是個嬰孩!


    宋賓也忍不住想遷怒!


    這也是他反對自家老妻所言——低調拆穿的理由!


    認回餘哥兒時,兩府私下行事,那是為了女兒能順利和離,帶走孩子,是無奈之舉,沒有辦法,可長安之事,大大不同。


    那孩子做錯什麽了?為什麽要被偷偷摸摸的認回來?


    她是寧國公府的嫡出千金,是承恩公府的掌上明珠,就應該大大方方拿回她的身份!


    他們不屑柳修那個親爹,不想要他,那是他們的事兒,但長安的身份,不能隱藏!


    我不要,是我不要!


    你不給,那不行!


    至於瞞著芷蘭,也是他的主意,他那個糊塗溫吞的女兒了,是該受些刺激了,要不然,宋賓真怕撥亂反正之後,芷蘭下不了狠心,對柳清如依然有那‘粘粘糊糊’的母女之情!


    清如和柳文柏不一樣,她被換的時候,什麽都不知道,他和老婆子,也沒調查出她曉得‘實情’的證據。


    宋賓怕女兒心軟啊。


    所以他想著,幹脆今日眾目睽睽之下相認,斷了她的後路,而且……


    還有意外收獲呢。


    柳清如仗著母女血緣之情不可斷,肆意妄為地親近寧國公府,也算是徹底傷了女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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