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安被罵得直哆嗦。


    蕭綽見她縮手縮腳,連話都不敢說了,心裏一軟,麵上依然嚴厲,“不說話是知道錯了?”


    “你是真不怕死嗎?”


    “我,我……我也怕,可是有些東西,比死更嚇人!”柳長安呐呐,杏眼明亮。


    柳文柏派人來殺她了,她也是真的遇見危險了,但是,她不怕,也不後悔。


    不掙紮,不冒險,最後落到前世的下場!


    那她寧肯死。


    “柳長安,你……”蕭綽沉聲,看小姑娘瞪圓眼睛,硬挺著跟他強,朱唇卻委屈地抿著,杏眼裏盈著光亮。


    他垂眸,暗自歎氣。


    “你啊,到底為何,要跟柳家子做對?”


    跟小姑娘相識許久,要是看不出她骨子對柳文柏、柳文瑞和柳清如的敵意和警惕,蕭綽這太子就白當了。


    “啊!”柳長安一怔。


    蕭綽又問,“他們哪裏得罪過你?”


    調查她身世時,不曾發現什麽啊?


    隻因柳清如曾誣陷過她偷釵?那又跟柳文柏和柳文瑞有什麽關係?何以讓她冒著性命危險,執意調查這等‘偷龍轉龍’的大事。


    掌心猛地握住,柳長安小臉一白。


    “我,我……”她喃喃,幾乎想脫口而出,自己是宋氏的女兒,柳清如是庶女,是萊姨娘生的,她揭穿此事,是為了生母,也是為了自己!


    但話到嘴邊,又生生咽回去了。


    她和柳餘不一樣,柳餘被換,已經有了不少證據,而她,卻隻有一麵之詞。


    連滴血認親都不準了!


    柳長安垂眸,把衝到舌尖的委屈壓下去,“太子殿下,我,我確實厭惡柳家人,他們,他們太不知恩了。”


    “太讓人惡心了。”


    “柳修卑微無恥,背叛東宮,欺騙夫人,柳文柏居高自傲,跟柳修一丘之貉,柳文瑞和柳清如,我也找不出他們身上,能讓人尊敬的地方。”


    柳長安癟唇,越說越生氣,聲音都揚高了,“他們隻會惹夫人難過,給家裏闖禍。”


    “柳修賊從燕王,我不信他們一點都不知道,我不能忍他們那麽騙你,騙夫人,尤其是柳文柏,上回,他居然因為劉草燈頂撞夫人,跟您起衝突。”


    “膽大包天!”


    忤逆嫡母!!他知道宋氏不是他親娘,故意紮她的心,他還每隔三天,去給曲秋彤請安!!


    他給宋氏晨昏定省,都沒那麽勤快。


    簡直讓人作嘔!!


    柳長安氣得拳頭都握緊了。


    “劉草燈,不是你給柳文柏的嗎?”蕭綽看著她義憤填膺的神情,淡淡出聲。


    煙眸深處,含著笑意。


    柳長安一噎,臉色瞬間紅了,呐呐道:“那,那不一樣!”


    她讓劉草燈潛到柳文柏身邊時,可沒挑撥他和夫人爭執啊!!


    “殿下別冤枉我!”


    她嘟囔著。


    神情有些小抱怨。


    蕭綽見狀,薄唇抿出抹完美的弧度,背手而立,他靜靜看著柳長安,半晌,突然問道:“這樣拚命,是為了宋夫人,為了孤?”


    “連死都不怕?”


    “不怕!!隻要能幫到夫人,幫到太子,我什麽都不怕!”柳長安驀然昂頭,杏眼盈盈,直直凝視太子。


    她語出,全是真心。


    幫太子,幫宋氏,就是幫她自身,幫她全家。


    她當然竭盡全力。


    “長安,你啊……”


    讓孤如何是好?


    蕭綽歎聲,看著小姑娘高高仰著的小臉兒,淚眼裏的倔強和真摯,他淡涼的嗓音,都變得柔和了些。


    心中,五味雜陳。


    小姑娘拚命調查柳家,果然是為了他,如此關切宋氏?也是因為那是他的姨母嗎?否則,柳家是否則背逆?柳文柏是真是假?


    跟小姑娘有什麽關係?


    單純看不慣,她一個婢子,看不慣想法子脫籍離開就是了,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呢?


    “真是小傻子。”蕭綽歎聲,溫和伸手,輕輕揉了揉小姑娘高昂著的腦袋。


    長安對他的忠心癡情,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幾次三番,涉及險境,也為他立下了功勞。


    他要視而不見?


    裝作不知嗎?


    蕭綽猶豫了。


    柳長安杏眼迷茫,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太子殿下,為什麽罵她‘傻子’?


    “我,我哪裏做錯了?太子你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神情有疑惑,也有委屈。


    幹嘛罵她?


    “不必擔憂,孤是誇你有恒心。”蕭綽瞅見她癟起的小嘴兒,腦海裏突然想起母後曾說過,女子性情敏感,有時,心愛之人一句無意的話,就會輾轉反側,日思夜想。


    心愛之人?


    他的耳尖,突地有些熱,忙握拳輕咳掩飾。


    書房裏突然寂靜了下來。


    蕭綽沉默著。


    柳長安也咬唇不語。


    兩人相對而立,眼神接觸,又轉瞬即逝。


    許久!


    ‘叩叩叩’,外間傳來敲門聲。


    蕭綽神情一凜,側頭沉聲,“進。”


    門聲一響,尹子陽走了進來,眼神好奇地掃過柳長安,口中稟告道:“殿下,那個王晉招了。”


    柳長安驀然抬頭看他。


    蕭綽煙眸深邃,輕叩指尖,示意他稟告。


    尹子陽心領神會,恭敬道:“王晉招供,的確是柳世子派他暗殺長安姑娘,又交代他,要做得幹淨,務必讓長安姑娘死得像是意外。”


    “王晉找了英霞山的盤虎寨。”


    “那幾個追長安姑娘的人,都是土匪,他們,嗯……”


    尹子陽頓聲。


    “想要劫走我?或是幹脆殺了我?把現場弄得像土匪劫道搶走姑娘?”柳長安冷笑,恨恨道:“或許王晉還會假裝保護我,甚至受些傷?”


    “到時,我死了,他反倒能得到府裏的獎賞,柳文柏也會提拔他……”


    死她一個人,惠及千萬家?


    “姑娘猜得不錯,王晉確實想那麽辦!”尹子陽垂頭。


    心裏有些同情小姑娘。


    死了都要被人利用,當成登天的梯子爬。


    柳長安垂頭握拳,青絲掩住臉頰,瞧不清神色。


    蕭綽餘光掃過她,想要安慰,又礙於尹子陽,擰眉擺手,“行了,你下去,接著審。”


    “呃……”尹子陽一怔,旋即領命,“是!”


    轉身離去。


    書房裏,剩下了蕭綽和柳長安兩個人。


    寂靜的空氣裏。


    蕭綽突然道:“柳文柏對你起了殺心,寧國公府對你不安全了。”


    “你,隨孤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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