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祁把自己的打算一一托出。


    “嗯,不回了。爸爸的腿傷得嚴重,坐車不方便,不利於康複。


    “再說了,回去幹嗎?我們已經跟奶奶、滿滿一家撕破了臉。回去後,要是他們上門來鬧,弄傷爸爸怎麽辦?


    “你為啥不想留在這,還惦記著老家的朋友,同學?”


    蘇良駿麵露糾結。


    “姐,不是我想狗娃他們。我也不想回老家,可留在這,租房、看病、念書、擺攤,到處都花錢。


    “要不,我不念了,等我治好病,就陪媽媽擺攤吧。我已經念完小學,認識不少字了,家裏還能少雇一個人!


    “你學習好,複讀一年考大學,再有五年就能有好工作掙錢了。我還得讀好多年,不劃算。”


    “胡鬧!”


    本來是覺得祁妹子太任性,悄無聲息就做了那麽多決定,也不事先跟大家商量一下,三人才決定來個嚴肅的談話。


    沒想到駿崽一上來就扔了個“重磅炸!彈”,直接把一家都炸糊了。


    蘇賢江被駿崽的話氣得不行,“你還這麽小,怎麽能不念書。必須給我去學校,家裏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秦如草也苦口婆心地規勸。


    “駿崽,媽沒啥文化,當了半輩子的睜眼瞎。我講不出啥大道理,隻曉得你現在還小,要多學本事。不要剛學會走路就想跑,不然以後就毀了。


    “你趕上了好時候,家裏也供得起,不用你操心。就算擺攤虧了,家裏錢不夠了,大不了我進廠做工,也要把你們姐弟供出來!”


    蘇良駿低頭不看家人,依然固執己見。


    “念書有啥用?爸,你初中畢業,你工友有幾個念過書,他們還不是跟你拿差不多的錢?滿滿沒念過書,不也進供銷社當了售貨員?瀟哥沒念完初中,花錢不也混上了臨時工?


    “念不念有啥區別?等我掙了錢,姐姐以後,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就在家歇著,我養她。我現在長大了,是家裏的男子漢,姐姐去念書,我來賺錢養家!”


    蘇賢江和秦如草心裏堵得慌。


    說來說去,還是窮怕了。


    好容易手裏有了點餘錢,祁妹子又給安排上了,難怪駿崽心中不安,想出來掙錢。


    蘇子祁則是從蘇良駿的言語中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她的弟弟,不想成為家裏的累贅。


    腦海中閃過前世的一些片段,電光石火間,她將一切串了起來。


    原來如此,一切早有預兆。


    前世剛轉到星城念書時,駿崽也說過類似的話。


    “姐,老師講的課我聽不懂,同學們也不喜歡我,我不想念書了,跟你一起擺攤吧。”


    那時爸爸的腿剛做完二次手術。羊城消費太高,縣城市裏消費太低,他們直接來了星城。


    爸爸在家歇著,定期去醫院做康複治療。


    媽媽在飯店打雜,每天早出晚歸。


    她放棄了學業,每天做一日三餐,陪爸爸做治療,還要去批發市場進貨,到學校門口擺攤。


    生意不好,她想盡辦法,打折,促銷,買三送一。


    生意稍有起色,就被校門口的其他攤販惡意競價,聯合打壓排擠。


    她把自己忙成了一個陀螺,“滿頭包”,哪裏還顧得過來駿崽的校園生活。


    她隻以為是駿崽聽不懂星城話,又是到了一個新的環境,沒結交到朋友。萬事開頭難,不懂,學就是了,她不也在學嗎?


    所以她勸弟弟,“聽不懂就多預習、複習,書讀百遍其義自見。要還是不懂,你寫在紙條上,下課問老師,或者等我閑下來,我跟你講。”


    之後又駿崽問過她幾次題目,就不再問了。


    原本活潑的性子也變得越來越沉默。


    最後,他竟然翹課,跟社會上的一幫人混,抽煙喝酒當起了街溜子。


    老師來家訪說這事,她又氣又急,出門找駿崽,正好遇見了他們一夥人在附近抽煙,滿嘴葷!段子。


    她把駿崽從人群中揪了出來,質問他怎麽回事。


    乖巧的駿崽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把她的手剝開,無所謂地說。


    “現在這樣很好呀,跟著旭哥混,有吃有喝有妞泡,這才是真正的生活。”


    蘇子祁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沒忍住,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要帶他回家,卻被那些混混纏住了。


    一個個小年輕,滿口哥們義氣,不讓她走。


    氣得她火冒三丈,直接一挑八,等她把這些人打趴下後,回頭一看,弟弟沒影了。


    他沒回家,也沒再去學校,跑了。


    她去學校打聽,老師和那些學生隻說駿崽成績不好,跟不上課,在班級存在感很低,沒啥朋友。


    後來,不知道怎麽就跟旭哥那幫人混在一起了。


    她又去找旭哥,人跑了。


    聽一個跟他混的人說,旭哥帶著駿崽和幾個小弟去了深城,據說那邊遍地是黃金。


    她立刻趕往深城尋人。


    可她到了深城,放眼望去,一棟棟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的商鋪,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這樣一個大城市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她找了一個多月,也沒有絲毫線索,隻得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雖然爸媽沒說什麽,可他們眼裏的光滅了。


    打那以後,每年她都去深城尋找駿崽,直到老媽病逝,直到她回來之前,都沒找到。


    細細想來,那時的駿崽應該很無助吧。


    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認為自己是家中的累贅,試圖改變。


    可在那個新環境,爸爸受傷了,媽媽太忙了,他隻能求助姐姐。最後,姐姐能幫的也很有限,他隻能靠自己消化這些負麵情緒。


    他不想給大家添麻煩,默默忍受孤獨,大家的冷暴力,直到遇見旭哥。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摻和在一起的,但顯然,旭哥成了他的朋友,或者說,他的英雄。


    那時的她幹了什麽,她沒看到駿崽的傷疤,隻看到了他的叛逆,不僅打了他,還打了他的朋友,打碎了他對家人的濾鏡,所以他義無反顧地走了。


    是她的錯。


    她下意識地忽略了駿崽,隻因為他很乖,不會傾訴,她就以為他可以照顧好自己。


    如果她多放點心思在他身上,如果她肯多給點耐心,多相信他一點。


    如果,如果,沒有如果。


    她親手關上了那扇窗。


    好在,一切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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