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想往遠離堂弟的地方躲,但是被子卷的太緊,杜林標連翻滾都很難做到,隻能勉強在地上蠕動,而且蠕動了沒兩下就被踩住了。


    然後他看到堂弟在地毯邊緣摸了摸,拎出一根洗幹淨的木棍,棍子看上去像是從壁爐旁邊偷的。


    「唉,之前忘了告訴你,化龍其實有一道審判程序。」


    堂弟慢吞吞的在手心拍了拍那根木棍,敦實的響動聽得杜林標臉色一白:「隻有樂於助人,乖巧聽話的好人才能變龍,像你這種……」


    白石摸出一張花裏胡哨的紙,上麵列滿杜林標的「罪證」,他很有氣勢的刷拉抖開,沉聲說:「還是老老實實當條米蟲吧。」


    在杜林標驚恐的注視和「放開我!」的掙紮聲中,白石念公文似的把他幹的壞事重數了一遍,並且對其進行了合理擴充。


    比如在打翻蛋糕這件事上,杜林標對不起期待了很久卻沒能及時吃到蛋糕的白石,對不起收拾地板的女僕,對不起做出甜點的甜點師,對不起採購原料的師傅,對不起辛苦生長的小麥和努力下蛋的雞,對不起被擠過奶的奶牛,對不起加工原材料流水線上的工人,對不起製作機器的設計師……


    數一件,就拎著木棍敲一下。


    三歲小孩的戰鬥力並不算強,力氣也確實小,但那是相對於大人而言的。


    而對一個隻差兩歲的同齡人來說……杜林標疼不疼,白石體驗不到,反正最後他握杆子的手有點疼。


    那一天,傭人們也終於注意到了隱形人似的杜林標——實在是因為他哭的太響。


    隔著幾層被子毆打,不容易留下明顯的傷痕。


    白石在傭人們循聲找過來之前處理好現場,留下爬不起來的杜林標,帶著一堆「真·罪證」溜走,一路躲開傭人跑到客廳,把《化龍寶典》等等全都扔進壁爐,燒毀罪證。


    然後他挑了一處最靠近奶奶臥室的房間,安靜的坐在沙發上,裹好小毛毯,假裝在看書。


    接受過奇怪教育的熊孩子果然沒有立刻屈服,很快,杜林標就又紅著眼,一瘸一拐的殺過來了。


    傭人們起初很疑惑他要幹什麽,隻是追在後麵。


    後來發現杜林標竟然想打白石,立刻把人攔住。


    隔壁喜歡窩在陽台上曬太陽的奶奶聽到動靜,扶著拐杖出門查看。


    然後就被可愛的小孫子一頭紮進懷裏,孫子欲言又止的小聲控訴:「哥哥要打我,明明是他自己絆倒的……」


    「他先打我的!」杜林標震驚的發現堂弟在歪曲事實,這種被倒打一耙的事他從來沒有經歷過,憤怒之下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想了想,好像一切的起源都是堂弟講的那個故事。


    但是白石能講出來的故事,一個四歲多的小孩在隻聽一遍的情況下就想複述……


    杜林標「胡言亂語」的時候,白石就抱著他慈祥的奶奶不說話。


    在場的人看看安靜的白石,再看看比他高了一頭多的杜林標,沒忍住露出「噫大少爺不光欺負人竟然還學會了倒打一耙和撒謊」的表情。


    不管從性格還是體型,明眼人都不信白石能打到杜林標。


    傭人們雖然經常會忽略掉杜林標幹的壞事,但是在再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往往還是能記起來。


    此時一群人想起那些被打翻的蛋糕,被撕開的繪本……決定明天匯報的時候一定要把這些事告訴家教,看看,孩子都熊成什麽樣了。


    杜林標一向很喜歡的奶奶,這次也沒能如他所願看破真相。


    雖然孫子們應該被平等對待,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同等條件下,視覺生物們就是會不自覺的偏心更好看的那個。


    何況白石和杜林標也不能算「同等條件」,比起事多的熊孩子,懂事的好小孩誰能不喜歡。


    事情最終以杜林標心靈和身體遭受雙重打擊而暫時收尾。


    但也隻是暫時。


    杜林標還是很記仇的。何況從那天開始,他就總做噩夢,想忘也難。


    那種心情突然從天上掉進地底的感覺,那種被捆成蠶蛹單方麵毆打,而且求助無門,不知道究竟要被踩著打多久的恐怖經歷,對一個四歲多點還沒到五歲的熊孩子來說,實在太沉重了。


    雖然小孩子忘性大,但是每天噩夢都要提醒他一次。


    第四次大早上被噩夢驚醒後,杜林標決心要給自己報仇。


    但是陰險的堂弟很注意防範。


    杜林標本來以為,自己能像以前撕堂弟的繪本,或者打翻他的蛋糕時一樣,趁幫傭不注意突然衝過去,揍堂弟一拳就走,然後如法炮製,直到把挨過的打悉數回去……


    可是事情並不按照他的劇本發展。


    每次他暗搓搓的出現在門口,都沒等看清堂弟在哪,就會聽到堂弟很無辜的向傭人們尋求幫助:「哥哥又來啦。」


    然後女僕們就會如臨大敵的擋在白石身前。


    存在感低,不代表真的能當一個隱形人,都被白石明確點出來了,杜林標當然沒法得手。爺爺選人的標準還是很嚴格的,即使是看上去身嬌體軟的女僕,也不可能製伏不了一個五歲的小屁孩。


    總之,那麽幾次下去,傭人們越發確定了杜林標在欺負弟弟。一旦他出現在白石周圍,都不用白石提醒,他們就能自動鎖定目標。


    導致杜林標心情一度非常複雜——能被人注意到,對一個小孩來說,其實是挺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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