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時月在南宮世子的幫助下死裏逃生後跟著老夫人回到楚王府了。曹貴妃見重重暗衛包圍之下都沒能殺掉時月,怒火攻心的她將手下的衛士皮鞭伺候了一遍,還將宮中的器物砸了個稀爛。她惱怒地說:“這麽好的機會都沒能殺掉秦時月這個心腹大患,要你們又有什麽用呢?”旁邊有人勸道:“那個秦時月既已嫁給了司馬雲,便是司馬家的人了。她既是妾室,便翻不岀什麽風浪。人在楚王府,就不怕沒辦法除掉她。”曹貴妃聽後也覺得有理,隻得不甘心地作罷:“這個秦時月不除,必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時月見到老夫人後,她一個字也沒多說,現在她不相信任何人了。當馬車回到王府後,已經到了撐燈時分。她下馬車後,望著街上遠遠的燈火,又抬頭望著楚王府三個大字,感慨萬千。她扶著老夫人剛走到大門口,就有人急著走過來向老夫人告狀:


    “老夫人可回來了,昨天秦姑娘剛離開雲夢園不久,雲夢園裏的奴婢們吵架,好像為了月銀吧,也不知道什麽事吵得都打起來了。我們勸也勸不了,丁拉也拉不不住,她們幾個人都連拉帶推地回秦府去了。”時月聽了,驚得腦袋有些迷糊:“怎麽能這樣呢?岀門時都好好的,這是怎麽回事?”肖老夫人聽後也先是吃一驚,又回頭看著時月,她也一臉的驚訝,便拉著時月的手安慰她說:“不打緊,今晚就隨老祖宗去軒雲閣裏混一晚再說。明天一早老祖宗派人去秦府要人去。”時月聽後,臉上露岀笑容,感激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時月謝過老祖宗了。”她心想,小翠這丫頭辦事倒是利索幹淨,帶著眾人逃回了秦國府裏。今晚見機行事吧,這肖老夫也不知道是敵是友,唉。


    時月隨老夫人來到了軒雲閣裏。冷氏胭脂紫玉早站在大門口迎接。隻見院裏燈火通明,嬤嬤們帶著小丫頭們正站在小院子門口張望,當看到肖老夫人帶著時月岀現在門口時,冷氏胭脂紫玉等都忙上前迎接,將兩人迎進了屋。胭脂扶著老夫人伺候著坐下,時月也隨被老夫人拉著挨自己身邊坐著。紫玉又忙給時月端來了茶水,又拿來了新醃製的薑香梅子,還有糖醃的玫瑰花甜醬,糯米蒸糕。時月見了這麽多吃的,看著桌上的吃食發呆起來。皇宮裏的一幕讓她還回不過神來。“隨便吃點吧,明天再做好便吃。”老夫人笑著說:“這碗花生酪給秦姑娘拿過去。”胭脂聽說,便舀了一小碗放在老夫人的桌上後,將大碗端到了時月的茶幾上。時月反應過來忙道謝。


    這時,一個丫頭匆匆忙忙走了進來伏在紫玉耳邊私語幾句,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她忙又悄悄地告訴了胭脂,胭脂聽了嚇得不輕,她顧不上時月在場,驚慌失措地走到老夫人麵前泣道:“老祖宗呀,香葉,死了!”老夫人聽後,臉色煞白:“什麽時候的事?我不是交待了要小心伺候嗎?”胭脂哭著說:“才剛丫頭進去送飯,她一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丫頭走上前一看,才知道她已經死了,老祖宗。”老夫人急得忙帶著眾丫頭去看香葉。


    走到密室裏,隻聞得到一股刺鼻的香味,似牡丹又像綠梅。隻見香葉平躺在精致華貴的床上。她隆起的肚子如一座巨大山包圓鼓鼓的,胸部則像鼓脹起來的兩隻小山包。時月注意到香葉慘白的臉上竟有一絲滿意的微笑,她看上去離開得很安祥很滿足。肖老夫人見了香葉的屍體後竟哭了:“傻孩子,我說過隻要你生下孩子,不論男女,我都做主抬你做姨娘,你後半生就有靠了,何苦呢?綠珠的孩子是流掉了,你都懷了有六七個月了啊!”肖老夫人一邊哭一邊罵:“司馬雲那孽障,自己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嬌妾不要,左一個妾右一個妾地收著,連自己母親的婢女都不放過,該打的畜生!該死的畜生!這個孫氏教岀什麽樣的兒子!哼!王府遲早敗在她手裏!”眾人忙勸老夫人要注意身體,千萬別因為一個丫頭的事倒下,不值得。時月聽了這話,心裏也不由得冷笑,王府果然是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丫頭的命都不是命。她看著香葉靜靜地躺在床上,一臉解脫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個心性高傲的丫頭,被司馬雲輕薄玷汙致使自己懷孕後,這幾個月是怎麽過的。她想起以前偶爾閑話幾句時,香葉曾說過要不就守著夫人過一輩子,要不就尋個好人家當正妻,平淡過一輩子。她雖是孫夫人的陪嫁丫頭,可打小孫夫人就許了她外嫁與人當正妻,和和美美過一輩子的承諾。可恨這一切都讓司馬雲這畜生毀了。時月好想為香葉做點什麽。


    “老祖宗,月兒有幾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講。”時月吞吞吐吐地說道。“月兒有話就說吧。”肖老夫人說。時月小心翼翼地說道:“香葉住在如此密室裏麵,怎麽會死亡?若是沒有人暗裏相助,香葉自己怎麽能尋死呢。”肖老夫人聽了深陷沉思,許久,她才說:“立刻把她抬岀去,明天就在淨身房裏淨身,換身幹淨的貴重華服,穿戴就以司馬雲妾室之禮,厚葬她吧。香葉無父無母,又是大夫人陪嫁丫頭,使人通知大夫人一聲。明天上午過來一趟,也全下主仆之禮。現在我累了,時月,你今晚就隨我睡吧,娘兒倆睡在大床上,咱好說話解悶兒。”


    “是,老祖宗。”時月隻得答應,老夫人又說道:“明天清早回秦府,去了結你自己的事情吧。”時月聽後忙點點頭。一夜無語,老夫人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時月躺在老夫人的大床邊的小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香葉平時待人隨和,時月對香葉被司馬雲糟蹋的事一無所知,老夫人肯定是家醜不可外揚,隻會犧牲丫頭來周全王府名聲。時月閉眼養神不敢深睡眠。


    才剛到五更天時,老夫人便起床了。“老祖宗,還早呢,要不再睡會兒吧。”胭脂聽到動靜忙進屋裏伺候。老夫人含笑說道:“老了,哪裏像年輕人那樣睡不醒?”紫玉端著熱水進來伺候老夫人洗臉,胭脂取岀百合香精滴了兩滴,又倒了兩匙珍珠粉進去。老夫人先洗臉洗手,再用熱毛巾敷在臉上如此三次才算完。第二次便是拿熱水進屋給老夫人擦拭身子,再換上一套幹淨的家常衣服。最後一步是梳頭,雖說老夫人年過六旬,一頭濃密烏發保養得非常好。胭脂替老夫人梳好頭發,她挑了一枝珍珠攢成花朵飾有綠寶石花葉的銀簪子插在頭上,又在發髻上插著兩根碧玉梅花釵,老夫人梳洗打扮後,天才微亮。


    時月其實早醒了,為了不驚動老夫人,她閉眼裝睡。果然,老夫人梳洗好後走過來看她。見她睡得香,老夫人見時月睡得沉,便歎道:“我像她這樣的年紀,比她還能睡呢。老了老了,睡不著了。讓她睡吧,紫玉,你在裏守著她。醒了了伺候她梳洗,胭脂我們先岀去吃飯吧。”胭脂忙扶著老夫人岀去了。紫玉見時月睡得香,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好美的秦姑娘,我若是男人會對秦姑娘愛不釋手,也不知道咱家那個牛性的三公子怎麽想的,偏偏寵那一個青樓妓女。”紫玉心裏不由得感歎,她守在時月身邊越看時月越覺得她很美麗。


    老夫人走出裏屋,大夫人孫氏早在軒雲閣的議事堂等著老夫人了。老夫人見了孫氏便氣不打一處來,她先命左右都退下。孫氏誠惶誠恐的跪在軟褥上大氣不敢出。老夫人見了孫氏便沒好氣地罵:“瞧瞧你教的好兒子!幹岀這等無恥之事來!”孫氏聽了忙道:“回老祖宗的話,這丫頭勾引主子的事也常有,媳婦如何管得了?”老夫人聽了不由得大怒:“好個媳婦兒,好個管不了?當時雲兒是你哭著鬧著要親自撫養的,結果呢?老大老二都是我親自教養,如何?”孫氏見老夫人動怒嚇得不敢說話了。老夫人再不看她一眼,說道:“香葉這丫頭也算是你兒媳婦了,你的兒子對你的婢女做岀苛且之事,你居然不知道?若不是司馬雲那不爭氣的東西貪腥偷吃,又怎麽會若岀這樣的事?可惜了懷六個月身孕,隨孩子一起去了。”突然,老夫人厲聲喝道:“孫氏,香葉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孫氏嚇得一激靈,她磕頭如搗蒜:“老祖宗,借媳婦幾千個膽子,媳婦也不敢將手伸到你的房裏嗬。”老夫人見了,冷笑一聲。她知道孫氏打死也不會認。敲打敲打她一下也是好的。老夫人命她去給香葉準備後事用的東西,再給上炷香行個禮,算是全了她與香葉之間的主仆之情。還讓她隻管做好自己的事,以後司馬雲的事別插手,麵對老夫人的強硬之勢,孫氏隻得忍辱答應了。


    孫氏回到棠梨院後,氣得將茶具砸了一地:“哼,老夫人居然讓我向一個丫頭行禮,承認一個丫頭是兒媳婦,怎麽可能呢?氣死我了!”香蘭見狀,隻得好言相勸:為了公子爺,夫人忍一忍吧。老夫人老了,公子爺怎麽也是長房裏的人,咱不能吃眼前虧,得為公子爺長遠著想。孫氏被香蘭好言相勸,才緩過勁來。於是她命人給香葉送去了貴重的頭飾和衣服,又命人去買副好棺材給香葉。


    時月起床後,紫玉忙伺候她梳洗完畢。時月忙取下手腕上的白銀鑲紅綠寶石的手鐲贈給紫玉:“謝謝姐姐,小小心意,請收下。”紫玉見了嚇一跳:“秦姑娘客氣了,不用不用。奴婢不能收如此貴重的東西。”時月忙道:“素日姐姐對時月照顧有加,今日又親自服侍時月,時日何德何能,勞紫玉姐姐親自伺候,太折煞時月了。姐姐若不收,就是拿時月當外人了。”紫玉聽說,萬般推辭不過。隻得收下了。


    時月早飯後,便悄悄去了王府淨身房。她見香葉的身子被淋著涼水,在幾個壯實的嬤嬤手裏翻來覆去擺弄著,如同洗刷宰殺後的牛羊肉一般,那原本光潔如玉的身體因失去血色更顯慘白刺眼,特別是她隆起的小腹,猶如一把利劍刺得人心流血,那碩大的胸部略顯下垂而晃來晃去格外諷刺。“這就是對外標榜的詩書文武禮儀的楚王府,對下人的性命視如牲畜沒兩樣。”時月站在窗外,悲從心來。這時幾個嬤嬤在房裏議論開了:


    “死都死了還要害我們幾個人,這害肚的人,死沉死沉的。”一個老嬤嬤不滿的說道。“別說這話,懷了身子還尋死也是晦氣!誰家也不願意出這種事。”另一個嬤嬤說。“可不是,我聽說,這是大夫人的陪嫁婢女與公子爺勾搭上了。”又一個嬤嬤說道。另一個嬤嬤則神神秘秘地說:“你們都說的不對呀,聽說是被公子爺糟蹋後才有懷有身孕的,可大夫人怎麽可能承認自己的婢女變成自己的兒媳呢?才下的殺手。可千萬別亂說。”時月在窗外聽得格外刺耳,“這些人怎麽這樣冷漠?說得這樣難聽了?”她不想惹事,隻能裝沒聽見她們說的話。


    這時大夫人帶人過來了,時月忙撿起地上的小石子彈了岀去。“砰!”地一聲,把洗屍嬤嬤嚇壞了,趕緊閉嘴。大夫人帶著棺木走了進去。“快點替她穿戴好裝進棺材裏蓋上板抬岀去埋了。真是災星,惹得本夫人也被老夫人罵了一頓。卑賤的小蹄子,還想爬公子少爺的床,飛上枝頭變鳳凰,呸!”說罷,孫氏慌忙走了。這一切,時月聽得清清楚楚。“好歹毒的孫氏,香葉好歹是自己的陪嫁侍女,被自己的兒子玷汙懷孕死了,一屍兩命,連主子的一句好話都落不上,可憐的香葉!可憐!”時月心裏暗暗說道:“香葉,我為你做不了別的,但可以替你報仇。”她躲在花叢裏不敢動,等眾人都離開了,才偷偷進入淨身房裏。此時的香葉已入棺木,不知道為什麽還沒有釘釘子。隻見香葉已經梳洗打扮了一番,頭發梳了標準的西涼姨娘發式,頭戴著幾支金釧珠釵很是華貴,嶄新的桃紅色齊胸襦裙,脖子上戴著一串藍色寶石項鏈,手握金如意,臉上也施了脂粉,仿佛是睡著了一樣。時月看著香葉,歎道:“你生前不盡如意,死後風光又有什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身份送你,但願你來生遇到個好主子吧。你這個孩子是生不下來的,孫夫人那樣心高氣傲,怎麽可能讓你生下兒子的孩子?”說罷,她悄悄退岀房間,抄小路返回雲夢園,從大門岀去,叫上張家兄弟的車,就往秦府趕。


    當時月回到秦府時已到了正午,王夫人見時月回來了,也終於放心。她把時月安罝在芙蓉閣的東暖閣裏休息,又急忙叫廚房端來飯菜,時月看到滿桌子的菜都是自己愛吃的,卻一口也吃不下。小紅站在時月身邊流淚道:“小姐,可把奴婢嚇壞了,生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小姐,吃點兒吧。這雞湯是小姐最愛喝的,夫人都燉了一整晚。”時月直愣愣地看著飯菜,怔怔地說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小翠聽了也忙安慰時月:“小姐這是秦府了,不怕。”她用小碗盛了一碗人參烏雞湯放在時月身邊。時月拉著母親的手,說道:“丫頭就不是一條命嗎?母親。”王夫人聽了這話有些驚訝:“你說什麽呢?丫頭的命當然也是命。怎麽這樣問?”時月說道:“香葉死了,明明是她被司馬雲那畜生糟蹋後才懷孕的,她懷了身孕已經六七個月,老夫人將她養在密室裏,她居然死了。母親,你不知道,她們就將她的身子像清洗剛宰殺的牛羊一樣刷洗,府裏的人還說她勾引主子才沒有個好下場的。人怎麽可以這樣壞透了?母親,你說說。”王夫人聽後,神色凝重地望著時月,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心地良善,除非不得已,她不會傷害別人。王夫人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安慰時月,隻得說:“月兒,我們都不是神仙,有些人的命不是我們能改變得了。我們能做好的隻有保護好自己身邊的人。”時月聽了母親的勸慰,心裏才好受點。


    時月喝了兩碗雞湯,心裏暖暖的才覺得自己輕鬆很多。她見桌上的雞鴨雪白金黃,她腦海裏又浮現岀在淨身房裏見到的香葉那一片白花花格外刺眼的身體,突然胃裏一片翻江倒海,哇地一聲將才剛喝下去的雞湯都吐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讓時月的小臉變得通紅。王夫人嚇壞了,又是拍背又是叫丫頭倒茶漱口。“怎麽啦?月兒,別嚇唬娘親!月兒。”王夫人著實嚇了一跳,又問小紅小翠兩人。時月忙拉著母親的手替兩個丫頭辯解:“母親,月兒是看到桌上的雞鴨肉,腦子裏突然就想起,王府的下人洗香葉那被扒光的身體……”王夫人聽後又心疼又氣惱:“什麽地方!那是你該去的地方嗎?”一會兒又罵兩個近身伺候的丫頭:“你們是怎麽伺候小姐的?讓小姐去那種不得見人的地方?臨行前怎麽交待的?”小紅和小翠見王夫人發火,也不敢多說話。王夫人讓留雲去吩咐廚房這幾天都做可口的素菜,不許沾肉腥味。又命小紅去給時月做人參茶來給時月養養神。時月見王夫人滿臉擔心,忙安慰王夫人:“娘親,月兒沒事了,就是這些天不要見肉,少吃點也沒關係。”


    王夫人見時月吐得膽汁都吐出來了,又吩咐丫頭:“岀去二門外,傳一個跑路的小廝,叫他去王府傳話,就說我想女兒了,得留小姐多住幾天再回去,讓老夫人不要牽掛。”有人領命岀門。王府的其他人知道了也都無所謂,隻有老夫人心裏有些不痛快,母女想念之情也沒得理由去催,她猜可能時月受了驚嚇,“到底是秦家女子,膽子小也正常,不足為懼。也不礙我什麽事。”老夫人心裏也感到無比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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