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如塵聞言轉頭,關山羽距離他非常近,一雙大眼閃爍著認真的光,道:“我知道你沒把東西交上去,現在拿出來正好能用。”


    宴如塵一愣,旋即嘴角勾起一抹無奈而又略帶笑意的弧度,自懷中取出一件物品,順從地置於關山羽掌心。


    關山羽掂量一下,又細細端詳一番,這東西是一片形似葉片的晶體,類似於舍利子,他記得自己描寫過這東西怎麽用。於是幾番摸索下,看出這東西的關竅,遂將其置於桌上,對眾人道:“為防單人探查有誤,我們一起發力,如塵和宋師兄,你們把手放在這裏,我和其他三位道友,把兩隻手都伸出來,一隻手按這裏,一隻手放葉子上。”


    眾人聞言皆有些疑惑,不過還是依言而行。待眾人手皆到位,關山羽略顯緊張地環視眾人,輕聲道:“試試看?”


    言罷,眾人閉目凝神,幾位弟子更是全神貫注,運功發力。


    霎時間,關山羽等人忽覺身形一晃,再睜眼時,已置身於陣法閣的密室之中。


    關山羽環顧四周,宴如塵和宋子夜他們也都在,幾名弟子似乎剛剛蘇醒,有些奇妙的看著四周,但對於已經進過幻境的宴如塵他們來說,新奇之餘,更關心的是那噬魂草的種植者究竟何人。


    關山羽再次環顧,沒有看到人,有些疑惑難道那靈鱉的晶體不是這麽用的?不過他記得書裏確實這麽寫了來著。


    心裏疑惑著,突然感覺肩頭被人輕輕拍了拍,他好奇轉頭,隻見宴如塵對他指了指上方。


    是原先他們探尋密室時看到的那處台階,隻是此刻身處其底,無法窺其全貌,但隱約可見頂端似有人影。


    關山羽和宴如塵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立刻心照不宣的拔腿便奔,其餘弟子亦緊隨其後。眾人深知在幻境中的人看不到他們,也不會受機關所擾,於是眾人步履如飛,幾步便躍上台階。


    水晶木棺前,果然立著一人,正持小木勺,小心翼翼地為棺中噬魂草澆水。關山羽正欲繞到水晶棺材的另一邊觀察此人長相,誰知那人卻主動的轉過身來。


    抬頭瞬間,關山羽愕然凝滯。


    轉過來的人,居然是宋子夜。


    居然是宋子夜?


    宴如塵落後兩步,但一眼瞥見澆水之人竟是宋子夜的樣貌,也瞬間呆立。二人驚恐轉身,隻見身後弟子已紛紛跟上,皆目睹了宋子夜在此。


    而真正的宋子夜,仍立於台階最下端,麵無表情地望著他們。


    關山羽背後冷汗涔涔,不由自主地站到了宴如塵身後。此時,密室壁門忽被推開,袁崇霄步入室內。


    “啊!”


    關山羽尚未來得及反應,眼前景象已瞬息消散,一股力量猛然將他們拉回現實。關山羽身形不穩,被這力量衝擊得踉蹌幾步,險些自凳上跌落,幸得宴如塵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拽住。


    待他坐穩,定睛一看,卻見那幾名弟子已紛紛自凳上摔落,其中一人驚恐大呼:“我……我好像看到師父了!”其餘弟子紛紛附和:“我也看到了!”


    關山羽猛地驚醒,從凳上一躍而起,迅速遠離桌案。宴如塵亦隨之站起,將關山羽牢牢護於身後,目光如炬,緊鎖宋子夜。


    宋子夜則靜默端坐,雙眸深邃,無言以對,僅以目光回應他們的審視。


    方才幻境中的情景猶在眼前,那立於水晶木棺之上,以水澆灌之人,竟然是宋子夜?


    關山羽警惕萬分,迅速將桌上那片噬魂草葉與靈鱉晶石收入袖中,複又緊貼在宴如塵身後,眼神戒備地盯視著宋子夜。周遭弟子一頭霧水,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有人問道:“師兄,這是怎麽了?方才師父怎麽出現了?還有你在澆什麽?”


    宋子夜聞言,輕輕垂眸,隨即轉首向他們一笑,未置一詞,複又將目光投回關山羽。宴如塵見狀,譏諷道:“ 好一個倒打一耙。”


    “且慢。”宴如塵話音未落,關山羽在其身後低聲說道,“他真是那幕後黑手的話,幹嘛還帶弟子過來讓我們檢查?”


    宴如塵聞言,轉頭看向關山羽,後者一臉迷茫地望著他。宴如塵略一沉思,複又轉向宋子夜,凝視片刻後,突然笑道:“宋師兄,莫非你昨晚隨我們前往探查時,才知自己所澆灌的東西是噬魂草嗎?”


    若非如此,他大可阻止他們提出帶弟子感應的提議,直接拒絕並命人將他們拿下,何必陪他們踏入幻境,自曝其短呢?


    宋子夜聞此,麵色一僵,轉過頭去沒有說話。關山羽見狀,心中忽生一絲興奮,對著宋子夜高聲道:“宋師兄,你也是被騙的吧?根本不知宗門內藏有噬魂草,對嗎?”


    一旁的三名弟子相互對視,一臉茫然。宋子夜神情複雜地凝視著桌麵,良久,他低下頭,道:“你們要如何行動,我無權幹涉,接下來的事情,我……不再參與。“


    關山羽撥開宴如塵擋在他麵前的手,徑直走到宋子夜身旁坐下,道:“你如何能不參與?宗門聲望和道義之間,你不是已經選擇了道義了嗎?不然你為什麽幫我們?既然知道了宗門在用弟子的精血培養噬魂草那種東西,還隱瞞了你,使你成為幫凶,你此時坐視不理,難道任由看你的師弟們白白送死嗎?”


    一旁弟子聞言,滿臉困惑,向關山羽喊道:“這位道友,你的話是何意?為何說我師兄是幫凶,師弟們又會送死?”


    關山羽側頭對他們道:“字麵意思。方才你們看到的地方,是陣法閣的密室,你們修習的陣法,是用去壓製密室內的魔物。而方才你們看到的水晶木棺中的植物,便是仙門內早已禁止魔族邪物——噬魂草,噬魂草就是可以控製人心,噬魂奪力的邪物,而你們接受的紫霄秘術,就是將你們作為噬魂草的養分,給它提供精血生長的!”


    “一派胡言!”


    三名弟子聞言,拍案而起,怒目而視,難以置信地反駁道,“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嗎?密室每個仙門都有,養點什麽都是正常的,憑什麽說就是魔族之物!你分明就是造謠生事。”


    “造謠生事?”關山羽輕笑一聲,從衣袖裏取出那根噬魂草的葉子,舉到他們麵前,道,“你們皆已接受過那秘術,這究竟是不是魔族之物,你們不是最能感覺到了嗎?”


    聞聽此言,弟子們紛紛投以迅捷一瞥於那片葉子之上,但隻是稍稍用心感受一下,便個個愣住了,結果不言而喻。關山羽見狀,笑了一聲,旋即從座位上站起,目光轉向此時已經深深的把頭埋進臂彎裏的宋子夜,見他雙手抱著頭,似乎是極其懊惱痛苦。


    關山羽環視一圈眼前這些人後,轉頭走向宴如塵,對他道:“我們走吧。”


    “等等。”


    人尚未邁出兩步,便被身後急切的呼喚所阻。關山羽回頭,見宋子夜已經把頭從臂彎裏抬起來,雙眸爬上血絲,略顯紅腫,啞聲問:“你們,要去做什麽?”


    關山羽如實道:“去製止這些作亂之人再為非作歹,叫這些道貌岸然之人不可再出來害人。”


    宋子夜聞言,眼眶愈發赤紅,半晌無語。


    關山羽見狀,又加了一把火,表情略顯沉重痛心道:“宋師兄,如果最信任你,最崇拜你的師弟們,知道你將他們親手送上絕路,那會是怎麽樣的悲劇。比起到那時追悔莫及,在現在事情還沒有發生時,盡力補償不好嗎?”


    宴如塵側目,淡淡瞥向關山羽,見關山羽表情哀傷,痛心的看著宋子夜,本應該說完這話就拂袖離去,但是他就是雙腳釘在地上等著宋子夜回話。


    宴如塵心領神會,看他這腦子轉的頗快,別過頭小聲的笑了一下。


    果然,在三位師弟焦急而困惑的目光注視下,宋子夜終於啞聲向關山羽問道:“我怎麽幫你們?”


    關山羽臉上悲痛的表情一掃而空,立刻答道:“袁掌門應該已經感應到我來紫霄了,若問起,辛苦宋師兄和各位道友們幫我扯個謊,就說我舊傷複發來找你看病。此外,辛苦你把藏經閣的關於記錄了那魔族之物的書籍偷出來。噬魂草的話,要是條件允許,也請偷一棵出來。兩日後巳時,在雲澤之鏡的鬆陂縣見麵。”


    說完,關山羽便拉過宴如塵,留下房內沉默的宋子夜,和另外三個疑惑不解拉著宋子夜解釋的弟子,一片嘈雜。但關山羽合上門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行至遠處,直到遠遠瞧見紫霄巡視的弟子身影漸近後,關山羽方才猛然回過神來,急忙拽著宴如塵躲入一旁的樹叢中。連著深呼吸了幾次後,關山羽才恍惚發現宴如塵的手還被他緊緊拉著,於是連忙放開,小聲道:“抱歉抱歉。”


    宴如塵望著他,低低一笑,問:“腿還軟嗎?”


    關山羽聞言抬頭,有些震驚的望著他,道:“這你都能看得出來?”


    宴如塵沒回話,隻是微微笑著,背倚樹幹,身後幾朵鮮花正豔,襯的他分外好看。關山羽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低聲道,“我也是狐假虎威,要不是你在我後麵,我不敢這麽硬氣說話。我剛才其實都快嚇死了,我都怕宋子夜為了封口直接提刀砍我。”


    宴如塵嘴角揚了揚,輕聲道:“那你怎麽確定,他會幫我們。萬一袁掌門回來,他反戈一擊,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關山羽苦笑:“不過是場豪賭罷了。”


    宴如塵沉思片刻,待紫霄弟子遠去,他起身,順手拉起關山羽,輕輕拍去他肩頭的落葉:“走,下山去,我們商量一下後頭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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