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頭升至天空,高懸於頂,猶如璀璨金球鑲嵌於蔚藍蒼穹,毫不吝惜地傾灑萬丈光芒,將世界沐浴在耀眼熾熱之中。大地遭其炙烤,宛若巨型鐵板,每一寸都蒸騰著滾熱之氣,熱浪洶湧,一波波席卷而來,令人幾近窒息。


    眾人在一棵樹下發現了昏迷不醒的關山羽。


    素逸見到關山羽慘白著臉靠著樹一動不動,立刻衝上前去觀察他的情況,宴如塵本想提醒大家先保持距離,觀察是否有中毒風險,但話音未落,素逸和清凡等人已迅速圍攏在關山羽身邊。


    “山羽?山羽?你醒醒,怎麽了?走不動了嗎?”


    素逸搖了搖關山羽的肩頭,有些緊張的看著他,清凡等人也緊緊圍繞,形成一個關切的圈子。見關山羽被搖晃後緩緩睜開眼,宴如塵這才靠近。


    關山羽被晃了兩下,還真悠悠轉醒過來,他有些費力的睜開眼睛,額上滿是細汗,有些虛弱無力的看著麵前眾人,擠出一個勉強的笑來:“抱歉啊,我實在是,有些走不動了…”


    金玉輕輕放下背上的穀雨,自己靠著樹邊喘氣,邊寬慰道:“沒事兒的,我也累了,休息一會兒也行。如塵,你看行嗎?”說著,她望向宴如塵,卻發現宴如塵並未回應,正眉頭緊鎖地蹲在關山羽身旁,眼神專注地盯向後方。


    金玉順著宴如塵的目光望去,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就聽於坤良在一旁低呼:“他…他背後怎麽全是血?”


    眾人聞言,齊刷刷地看向關山羽背後,隻見樹幹上有一片濕潤,初看以為是汗水,細察之下才發現竟是血跡。宴如塵立刻行動,輕輕扶著關山羽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讓他側身,過程中關山羽疼得輕哼了一聲,但還是被宴如塵穩妥地翻了過來。這時,大家才驚覺,關山羽的後背衣物上赫然印著一大片血跡。


    “怎麽回事?難不成是被偷襲了?”素逸有些不解的問道。眾人聽完驚嚇不已,連忙起身戒備,觀察附近是否有異常。


    宴如塵目光凝重地審視著關山羽,毫不猶豫地開始解他的衣扣,沉聲答道:“這傷怕是早有了,不是剛才新添的。”


    關山羽意識有些模糊,感覺到宴如塵的動作,虛弱地抬手想要阻止,低語道:“別…別這樣,這裏還有女孩子在呢…”


    金玉一聽,急得直跺腳:“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意什麽男女有別!”


    宴如塵沒理會,已將關山羽的上衣脫下,讓他轉過身去,背部展露無遺。隻見關山羽腰側和後背纏繞著幾圈浸透鮮血的紗布,觸目驚心。宴如塵迅速解開紗布,隻見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赫然在目。


    應該是擊殺那靈鱉時,被那靈鱉抓傷的,三道傷痕,深入皮肉,甚至能看到血肉下的白骨,傷口處似乎已經結過一次血痂,但是因為動作太大又牽扯了傷口,如今又在往外汩汩滲血。


    而且宴如塵手中的紗布上,紗布上並未殘留任何草藥處理的痕跡。他沉聲質問關山羽:“你為何沒有處理傷口?”


    關山羽的額頭還掛著細密的汗珠,嘴唇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聽宴如塵說話都有些耳鳴,但是他問的話關山羽還是聽清了,但關山羽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側過頭去,輕聲說::“…不嚴重,我坐一會兒就好了,等下…”


    “為什麽不給自己處理傷口?”


    宴如塵麵無表情的又重複了一遍。


    關山羽被這話打斷,抬頭偷瞄了宴如塵一眼,見他神情嚴肅,心裏一緊,連忙又低下頭去。過了片刻,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答:“藥……用完了。”


    眾人一怔,說不出話來。


    於坤良見狀,立刻蹲下身:“我來背你,不能再動了,如果再牽扯到傷口,你會死的。”


    關山羽垂著,手指顫抖著把紗布又往自己身上纏繞,慘白著一張臉,虛弱的小聲道:“麻煩了…”


    “麻煩什麽啊!我手上的破皮你都給我抹了藥,你自己身上這麽多傷口,怎麽一點都不處理,就用紗布包著止血有什麽用,要不是如塵發現你不見了,你在這裏要麽鮮血流盡死了,要麽就是被太陽曬得脫水死了!”


    “坤良,你別這麽凶。”金玉打斷於坤良,道,“要不是山羽那些草藥,我們幾個不一定能從穀底出來。”


    於坤良臉色通紅,咬著嘴唇別過了頭,道:“我知道,我不是凶他,我隻是氣…”


    氣那個黑袍人,為何偏偏和雲祭禪有關,氣自己明明是武宗大弟子,卻連自己本門的師弟都護不住。而自己,卻要靠一個醫師舍命相救,才能逃出來。


    眾人沉默不語,宴如塵卻已經動作麻利的幫關山羽纏好紗布,幫他把衣服穿好。於坤良見狀,立刻道:”山羽,我來背你。”


    “不必了。”宴如塵打斷他,邊解下關山羽身上的包袱遞給於坤良,一邊說道,“還是我來吧,他是我宗門的弟子,怎能讓諸位費心。隻是這包袱,就有勞你幫忙攜帶了。”


    於坤良接過包袱,朝他點點頭。關山羽仍有些恍惚地躺在地上,看到宴如塵靠近,本能地想要躲避,手卻被宴如塵穩穩抓住。宴如塵將他輕輕拉向自己,輕巧地轉過身,小心翼翼地將關山羽背起,輕聲道:“要是覺得疼,隨時告訴我。”


    臥槽?宴如塵背他?


    關山羽本來都已經快虛脫了,突然被嚇醒了,連忙掙紮道:“我..我自己走,我現在有力氣了。”


    “你有啥力氣啊,你現在臉白的像死了三天似的,你好好歇著吧,放心,我們一定帶你出去。”素逸在一旁道。


    清凡看他一眼,道:“話糙理不糙,但你這話,也太糙了。”


    宴如塵回頭,見關山羽一臉為難,沒有理會他的拒絕,將人背在背上放穩後,便對眾人說:“繼續上路吧,盡量天黑前到河邊。”


    “好。”眾人回應。


    許是關山羽這舍己為人的精神感染了大家,接下來的路程大家的精神氣更足,腳程也更快。為了盡快趕路,金玉也不糾結男女有別,把穀雨托付給蘇本致背著,方便盡快前行。


    一行人迅速穿越開闊的平原,緊接著又毫不停歇地穿梭於茂密的森林之間。盡管行進速度飛快,宴如塵卻始終保持著穩健的步伐。關山羽起初被他背著,心裏還有些忐忑,不敢動不敢說話,但也許是身體早已到了極限,也許是宴如塵的背確實很舒服,不消多時,關山羽便倒在宴如塵背上,沉沉地睡去。


    宴如塵一路都在認真看路,憑借著腦海中的地圖路線的記憶往那河邊靠近。他察覺到身上的人本來還撐著自己的身子,保持著和自己一定的距離,但是慢慢的,他就明顯感覺到這人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後倒頭靠在自己背上。


    宴如塵回了一下頭,關山羽的腦袋緊緊貼著自己的後腦勺,一動不動,氣息微弱,他心裏沉了一下,小聲問:“山羽?”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他。


    宴如塵腳步頓了一下,提高了音量,又問:“關山羽?”


    後背的人終於動了一下,小聲道:“在,我還活著…”


    宴如塵目光沉沉地看著眼前,道:“別睡,睡著就醒不過來了。”


    關山羽扯了一下嘴角,似乎笑了一下,他記著自己接受過那秘術。


    當時怎麽說的來著,說自己在致命時可以救他一命,應該沒這麽容易死的。


    不過他覺得此時氣氛應當有些凝重了,便想緩解氣氛,但腦子已經有些不清明,胡亂回道:“不會的,要是真醒不過來…就把我丟海裏吧海葬吧,聽過海底有美人魚,還有亞特蘭蒂斯,我死了說不定可以看到…”


    關山羽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堆自己也記不清的話後,再次陷入了沉睡。宴如塵聽後,眼神凝重了幾分,抓緊了關山羽的腿,卻沒有再多說什麽。


    從東麵出望水嶺,確實是個正確的決定。


    一路上暢通無阻,他們輕鬆地穿越了森林。原本計劃夜宿林間,但看到宴如塵背上虛弱至極的關山羽,眾人瞬間振奮,決定連夜涉水渡河,繼續向出口挺進。


    當關山羽再次醒來,已是次日清晨。他恍惚間記得自己好像又被泡在了水裏,不過似乎不是死了被宴如塵丟掉,因為他還被宴如塵背在背上,正騎著他過河,迷迷糊糊間,關山羽還不忘提醒他:


    “受傷不能碰水啊,好的慢…”


    宴如塵似乎回了一句什麽,不過關山羽忘了,再睜開眼,發現自己仍穩穩地趴在宴如塵背上,不過此時已經到了陸地。


    他們似乎是到了一處山路上,景象已經和望水嶺內部完全不同,宴如塵他們也沒有在走路,而是坐在了山路的一邊,似乎是在休息。


    不過即便如此,關山羽仍被宴如塵掛在身上。


    關山羽半夢半醒間睜開眼,眯縫著眼打量著周遭,嘴裏已經幹的冒火,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正疑惑間,突然聽見車輪轆轆聲由遠及近。


    一輛貨車沿著崎嶇的山路駛來,車夫揮舞著馬鞭,急促地趕路,遠遠的看見路邊坐著幾個蓬頭垢麵的乞丐,本來想當作沒看到走開算了,但是一想到家裏娘子還有三個月臨盆,想著不如積點德。


    他駕車靠近,停下馬車,從懷裏摸出兩個銅板,丟在他們麵前,道:“這兩個銅板,你們留著去買饅頭吧。逃荒得往南邊走,我們鎮子不富裕的。”


    宴如塵一行人望著突然出現的銅板,一臉茫然地抬頭望向車夫。那車夫見他們幾個傻愣愣的樣子,估計他們是腦子也不太好,於是沒有說什麽,便打算繼續趕路。


    也就在這時,車夫不經意間回頭間,目光恰好落在乞丐中領頭男子背上之人的臉上。那人緩緩轉過頭來,與他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讓車夫驚得差點叫出聲來,失聲喊道:“山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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