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如塵似乎沒聽真切,疑惑地回過頭輕聲“嗯?”了一下,正欲詢問,卻見關山羽一臉認真地盯著他。不等他開口,關山羽已輕輕拉過他的胳膊,指向旁邊的凳子說:“那邊坐一下,我給你簡單包紮下。這地方邪門得很,保不準接下來還有什麽幺蛾子,傷口這麽晾著可不好。”


    宴如塵微愣,本想說自己無礙,平時受點傷從不講究包紮,但關山羽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邊說邊拉著他走到凳子旁,輕輕一按讓他坐下。隨後,關山羽蹲下身,從隨身的包袱裏翻找起來,不一會兒便找出了藥瓶。


    也許是之前在水牢裏坐過牢的經曆,這出門在外,藥瓶子是必不可少的,受傷了可以治療,遇到敵人了可以灑毒藥,不至於被打了之後上藥不及時渾身留疤,也不至於遇到危險除了逃跑束手無策。


    所以關山羽此次和宴如塵出來,知道望水嶺是個是非之地,哪怕明知宴如塵武功高強,應當可以保護好他,但是關山羽還是瓶瓶罐罐帶了一整個包袱,把解藥和毒藥分門別類的收拾好,等真的遇到危險了,哪怕不能幫到宴如塵,也不至於給他拖後腿。


    他把藥瓶子像在軍訓一般一個個排開擺好,叫宴如塵舉著火折子別動,蹲在他的麵前,拉過他的一隻手就自顧自給他上起藥來,宴如塵看他拿了四五瓶藥出來,就這架勢,宴如塵覺得自己手上這點小傷不需要如此小題大做,便道:“這傷口不算深,況且這人的手上沒毒,不出多時傷口可以自愈,這些藥,應當不用這麽多?”


    關山羽抬頭望向宴如塵,見他對自己身旁的藥瓶露出疑惑,便耐心地解釋道:“皮膚是身體的第一道防線,師父常叮囑,每個傷口都不能掉以輕心。自愈能力再強,也不能忽視處理。你看這傷,又長又深,血還在流呢,哪會那麽快好。而且那弟子手上髒兮兮的,萬一有細菌就麻煩了,不消毒很容易感染的。”


    宴如塵挑了一下眉毛,一言不發,歪著頭好奇的聽著關山羽說著些他聽不懂的名詞,倒是關山羽喋喋不休,手上動作一直沒停,利落的那藥水給宴如塵手臂消毒,還時不時的抬頭觀察一下他,看自己會不會手重弄疼他。


    宴如塵一直沒有說話,就這麽定定地看著關山羽拿著自己的手來回擺弄,關山羽心知像宴如塵這樣地習武之人,平日裏受傷難免,基本都是隨便處理完事,所以自己這一瓶一瓶地上藥,怕是會叫他不耐煩,於是關山羽每拿起一瓶藥水,都會補充解釋一番,“這個是消毒的的,先把傷口裏的細菌清理完,後麵防止感染”,“這個是止血的,可以幫助我們快速愈合,不讓髒東西進去。”


    “這個是祛疤痕的,和止血的一起用,後麵傷口愈合了不容易留疤。“說罷關山羽拉起自己的袖子,把自己手上一條愈合不當的疤痕展示給宴如塵看,道,”你看,愈合不好就會像我這樣,影響美觀。“


    宴如塵終於被逗笑了,他淺淺的勾起嘴角,好奇問:”影響什麽美觀?“


    關山羽正低著頭認真的給宴如塵上藥,聞言抬頭,想起什麽,哈哈兩聲措辭道:“你也知道我比較娘娘腔才關注這個,要是你不喜歡,那我不塗了?”


    宴如塵輕輕搖頭,說:“無妨,你隻管按照你們靈草軒的法子處理就是。”


    關山羽咧嘴一笑,點頭道:“好。疼了和我說哈,我沒給別人上過藥,下手可能沒輕沒重的。”


    宴如塵笑笑,看著關山羽袖口中那若隱若現的疤痕,道:“山羽過謙了,你塗的很好。不過你如果這麽怕留疤痕,跟我來這裏,你不怕嗎?畢竟方才我若沒有及時拉住你,他那爪子可就落在你身上了。”


    關山羽手上的動作放緩,似乎是認真思考了一下,過了良久,才抬頭道:“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怕。”


    這話一出,宴如塵臉上閃過一絲意外,表情似乎有點繃不住了。


    關山羽壓抑著嘴角不讓自己笑出來,狗腿子的話他最會說了,宴如塵要是再問,他就再說,說到宴如塵往後不好意思對他下手為止。


    宴如塵輕輕別開眼,幹咳一聲,正欲抽回被關山羽握著的手,卻發現對方已麻利地完成了這邊的工作,自然而然地鬆開了手。隨即,關山羽的目光轉向宴如塵握著火折子的那隻手,輕輕招手示意繼續處理。


    宴如塵莫名地,竟也將手遞了過去。


    看著關山羽低著頭認真的對著他的手臂塗塗抹抹,覺得氣氛過於的詭異,他深深歎了一口氣,主動開口問:“外頭現在已經天黑了,山羽,咱們在這裏這麽久,你有沒有感覺到附近有魔族?”


    關山羽完成最後的包紮,輕輕將宴如塵的手放回他腿上,隨後後退五步,這靠近宴如塵就會心跳加速,要探究其他魔族的存在,那便需要離宴如塵遠一點。接著,他走到窗邊和門口,手按胸口,閉目凝神感受。


    片刻後,他疑惑地發出了一聲“咦?”


    宴如塵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警惕的問:“怎麽了。”


    關山羽歪了歪頭,捶了捶胸口,似乎在確認什麽,隨後表情更加凝重,連續捶擊幾下。宴如塵見狀,緊握寶劍,再次追問:“山羽,到底發生何事?有何異常?”


    關山羽抬頭望向宴如塵,麵露難色,緩緩說:“好像...我的心髒不跳了。”


    宴如塵聞言一愣,難以置信地又問:“你說什麽?”


    關山羽焦急地再次捶打胸口,解釋道:“真的,我的心跳停止了,一點正常的跳動都沒有。”說著,他胡亂在自己身上按了幾個穴位,卻毫無效果,皺著眉看向宴如塵說:“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像...就像死了一樣。”


    宴如塵瞪大了眼睛盯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跳腳的關山羽許久,突然把頭低了下去。


    關山羽摸摸自己的心口,又胡亂的在身上點了幾下,焦急的望向宴如塵求助,誰知發現宴如塵並沒看他,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麽,但是肩膀卻一聳一聳的。


    關山羽茫然地看著他,小聲問:“如塵,你在...笑啊?”


    宴如塵把頭偏了一下,片刻後立刻抬起來,臉上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淡定,半分看不出笑意,但是關山羽明明方才瞧見他在笑自己的,他不解的望著宴如塵,宴如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壓著嘴角朝他招招手,道:“過來。”


    關山羽一臉茫然地走過去,宴如塵拉過他的手讓他靠近一些,抓著關山羽的肩膀把他身子擺正,往他胸口和膝蓋處“啪啪”點了幾下,站直身子看著關山羽,問道:“現在呢,跳了嗎?”


    聞言,關山羽抬頭看他,下一秒,停滯的心髒“砰砰”跳動起來。


    關山羽愣愣的,感受著心髒如春回大地一般,慢慢的一下一下的複蘇,再到猛烈如雨點般的敲擊著他的胸膛,似乎小小的胸腔已經不能滿足他的節奏,恨不得跳出他的胸膛才好。


    宴如塵和關山羽靠的很近,雙手還維持著抓住他肩膀的姿勢,仔細的觀察關山羽的表情。關山羽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帥臉,卻看不下去了。


    心跳的太快,太猛烈,分不清楚是因為複蘇而歡快的律動,還是為了宴如塵跳的。關山羽別過頭,捂著心口,盡量讓自己表情看起來平靜一些,緩緩開口,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語速平和,生怕露出破綻似的,道:“你好厲害啊,還真的跳了,這是,為什麽啊。”


    宴如塵見他恢複,便解釋道:“這裏是魔族地域,你這秘術專為他們而生,也受他們克製,你方才學會,沒有完全融合進你的血肉,心跳異常也是常有的。”


    關山羽“哦”了一聲,又把頭轉過去,飛快地瞥了一眼這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少年,有些不自在的聳了一下肩膀,道:“我沒事了,謝謝你,你要不先鬆手吧。”


    宴如塵那手還在關山羽的肩膀上抓著,搞得關山羽怪不自在,但是聽到關山羽如是說,宴如塵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手上用力,把關山羽拉向自己。關山羽嚇得瞳孔放大,以為宴如塵是要擁抱自己,誰知腦袋剛靠近宴如塵的下巴,就聽到宴如塵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別回頭,你身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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