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嫚姝的臉上又恢複如花魘笑,對我膩聲道:“王道友莫惱,奴家這就去打發了她!”


    宋嫚姝轉身走到路盡頭的“藤蔓牆”前,也不見如何動作,那密集的藤蔓如活物般緩緩散開,露出了外麵數十名妖族修士,為首一個一身青素紗衣的女修麵色冰冷,似是有元嬰期的修為……我與大黃狗在我識海中交流起來:


    “老鬼,這宋嫚姝麻煩不小,來的人不少呢,”


    “哼!這妮子傷勢已無大礙,看她自信滿滿,想必早有了打算,你何必擔心。”


    “我看對麵那說話的也有元嬰期的實力,人又多,你不想想辦法,以防萬一?”


    “王道友,你何時才能明白,臨敵對陣實力固然重要,可腦子卻必不可少。”


    “切!”


    ……


    “小枚,兩日不見你便敢這般跟姐姐說話了,當真該打!”宋嫚姝輕笑道。她雖然背對著我,但我似能想見她氣定神閑的樣子,“哦?原來是進階到元嬰期了?你偷吃了母藤果實!是也不是?”


    “宋嫚姝,你休要嬉皮笑臉,我且問你,你聽信人族蠱惑傾去掙那‘萬年回風柳’,穀中精銳盡隨你去,如今隻有你一人回來,那些姐妹何在?‘萬年回風柳’可得到?”那名叫小枚的青色紗衣女子語氣冰冷,問罪的語氣溢於言表。


    “嗬嗬,我本不屑於你廢話,看在吳長老也在的份上,便直說了,此次帶出去的姐妹均已不幸遇難,‘萬年回風柳’小枝得而複失,但……”宋嫚姝依舊慢條斯理,我聽到這才發現那小枚身後近的是一眾女修,眾女修後麵還有不少隱沒在陰影中的修士,應該是有什麽功法的關係,這地方光線雖然不好,可也是白天,那些陰影中的修士均是一身黑色武士服,我剛才竟沒有注意到。


    黑衣修士中一個蒼老男子的聲音忽道:“我血蜈蚣一族雖然與鬼藤一族伴生數百年,但這鬼藤穀中我們從未以主人自居,老夫與先穀主交情匪淺,她雖不在了,老夫也絕不會壞了規矩,穀主要做的事,我族無權幹涉。”


    “吳長老,奴家知道,先穀主在時,遇事均於你商量,這次奴家自作主張卻損兵折將,你心中有氣,可對?”宋嫚姝輕聲道。


    “穀主做事無需與我相商,老夫見識短淺,不敢妄議穀中大事。”蒼老的聲音淡淡道。


    “那您今天興師動眾?來此何幹?”宋嫚姝話語忽然轉冷,竟不留情麵。我實在不解,在此敵眾我寡的局麵下,難道不該分化對手,拉攏中立的一方麽?怎的一點耐心也沒有?


    隻聽那蒼老的聲音回道:“血蜈蚣一族隻聽命於鬼藤一族之主,鬼藤族族長如何更替,你比老夫清楚……”


    “嗬嗬嗬!奴家明白了!吳長老還對奴家取代先族長一事耿耿於懷,今日奴家要是輸了便隻有死路一條,吳長老不會放過奴家,可對?”宋嫚姝輕笑道。


    “除非穀主護你性命。”那蒼老的聲音毫不猶豫道。


    “哈哈哈哈哈!明白了!吳長老,您應該聽過,‘新藤噬舊藤,代代更強盛’,我要怎麽說你才能相信,先族長命喪奴家之手,是含笑九泉……”宋嫚姝大笑後悵然道。


    “廢話少說!宋嫚姝,你無端折損穀中大半精銳在前,元神被製受人脅迫在後,現在又在穀中藏匿不明身份的人族,哼!你已不配做我鬼藤一族的族長、更不配做穀主!”小枚厲聲道。


    她怎知宋嫚姝曾被抽取一縷元魂脅迫過?那小枚說罷突然發難,完全不給宋嫚姝反應時間!聽那小枚那麽說連我都倍感驚訝,可以想見宋嫚姝此時的心情,再被她突然襲擊,必是措手不及!


    原來那小枚一邊叫破秘密驚擾宋嫚姝的心神,自然下垂的右手卻暗施法訣,隻見宋嫚姝腳下毫無征兆的鑽出一根手指粗細的長刺,頂端尖若麥芒,通體朱紅上附著著點點綠光,顯然有毒。


    宋嫚姝的反應不算慢,但應該是被擾亂了方寸慢了半拍,側閃不急,雖是避過了要害,左腿還是被朱紅尖刺刺了個對穿,立時血流不止……


    “啊!”宋嫚姝一聲慘叫戛然而止,卻是小枚偷襲成功後絲毫不給她機會,她瞬時飛至宋嫚姝麵前收回朱紅尖刺就朝後者猛攻起來,隻見那小枚一步搶到先機便是步步緊逼,宋嫚姝左手化作藤牌盾苦苦支撐,每接小枚一記猛攻便散落幾節藤條碎枝,右手捏著一根與小枚相似的暗綠色尖刺卻是遲遲刺不出去,左腿的貫穿傷不住流血,我見她麵色慘白,應是一邊應付對手一邊抵抗毒素,我不禁心中焦急,忍不住蓄起“五靈珠”等待時機出手相幫。


    “收了吧!那妮子裝的。”識海中閆如魚淡淡道。


    “怎麽可能?”我不解問道。


    “嗬嗬!那小枚走的是‘煉體’路子,宋嫚姝則是‘煉氣’,怎會被外傷如此拖累?後者明明實力高過前者卻被後者壓著打,就算是受傷也不至於這般狼狽……宋嫚姝在示弱,嗯,木精之體,之前的大傷早好了,方才見我們時還有所隱瞞,說什麽‘大有好轉’,哼!”閆如魚分析道。


    “真的麽?那傷可帶毒!”我懷疑道。


    “嘿!王道友你還是見識不夠,‘木精之體’天然對各種毒素有極大抗性,隻要不是傳說中那幾樣傷及元神的奇毒,都不妨事。”閆如魚心情不錯,又開始指點我起來。也是沒辦的事,以我結晶後期的實力根本難以看明白元嬰期修士之間的鬥法,隻能老實聽閆如魚擺譜。


    果然如閆如魚所料,小枚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被看似傷痕累累的宋嫚姝生擒了!原來宋嫚姝在輾轉騰挪間已在附近地麵留下了足夠多的藤牌小盾掉下的碎枝,那小枚全力一擊刺穿宋嫚姝胸膛自以為勝了之時,地麵的碎枝瞬時化作根根纖細的藤條將小枚綁了個結實……


    “不可能!你中了那麽多下,‘血藤噬心’劇毒無比,你怎會毫無反應?不可能!”小枚不甘的尖叫道。


    宋嫚姝淡然地拍了拍修身的紅色武士服,如清理浮灰般隨意,原本傷痕累累的她瞬間完好如初,連破損的衣服也如剛換上般嶄新,她輕笑道:“嗬!‘木精之體’聽說過麽?不然前族長怎會甘心任我吞噬?奴家並非鬼藤正統,當年多虧前族長收留指點,最後更是以身相贈助我進階元嬰期……”


    “裝的!都是裝的!你的傷全好了!全好了!宋嫚姝!你好深的心計,你……”小枚恍然間明白了自己失敗的原因,憤怒的大叫起來。


    “哈哈!小枚,你能煞費心機收買我身邊的人,總算有些長進,可惜你還是低估了我,低估了前族長的選擇!”宋嫚姝傲然道,說罷,她環視四周,眾修士紛紛低頭避開她的目光,隻聽她朗聲道:“小枚挑戰族長失敗,本罪不至死,但其蠱惑穀眾、擅闖禁地盜食母藤果實、擅自取用‘血藤噬心’、陰謀族長之位,罪無可恕!現本族長將其除名,誰有異議?”


    小枚帶來的眾修士皆默然不語,包括那吳長老等十數名男修,一時竟落針可聞。小枚見狀厲聲大叫起來:“你們!你們這些牆頭草!你們……吳長老!吳長老!你要為我說話啊吳長老,吾……”


    “聒噪!”宋嫚姝嫌棄的封住了小枚的嘴,淡淡道,“你這蠢貨還是不明白,妖王不是單憑陰謀詭計就行的,更不靠拉幫結派,他們不是‘牆頭草’,是你實力不濟,怨不得旁人。”


    人群中緩緩走出一名身著黑袍的男修,胡須花白,麵色陰沉,看也不看被擒的小枚,拿出一根小臂長的短杖開口道:“穀主好本事,兩日不見實力大增,想必另有奇遇,事已至此,老夫也無顏再居鬼藤穀,這便交出族長信物,還請穀主另尋他人……”


    “吳長老,奴家今日才知先族長為何這般器重你,”宋嫚姝打斷道,“這般情形下還能守住規矩,公在前,私在後,光明磊落,奴家佩服!縱使你再不順眼奴家,這血蜈蚣族長、鬼藤穀長老,非你不可。”


    吳長老沉默片刻,忽道:“要是老夫執意要走呢?”


    宋嫚姝也不答話,隻是緩緩走向吳長老,氣氛一時間緊張起來,兩人終於沒有動手,宋嫚姝在距離吳長老兩步距離時停下來,也不知她說了什麽話,那吳長老二話不說收起短杖便帶族人離去。


    “這是什麽情況?”我悄悄問閆如魚。


    “妖族唇語,老夫也不懂……”閆如魚緩緩道。


    “還有你不懂的?”我譏諷道。


    “哼!這種偏門大羅金仙也沒辦法!”


    “嘿!好吧!”


    ……


    宋嫚姝忽然扭頭對我一笑,我曾經見過的一幕再現,隻見她自腰部以下化作本體巨藤深入地下,接著就將身邊被製的小枚扯了下去,一時間巨藤連同宋嫚姝不住顫動,我能感覺到一股濃鬱的木屬性靈氣正被她緩緩吞噬,約半柱香的時間,宋嫚姝恢複了人形,我再看她,雖然身著武士服,但卻是越發嬌豔欲滴,可我對她再也沒有了旖旎念頭,隻覺一絲恐懼……


    宋嫚姝三兩句安撫了剩下的鬼藤一族修士,待人群散去,她轉身微笑著走向我。


    “額,剛才那小枚,活的,也被你吞噬了?”我忍不住問道。


    “當然啦!你看!”宋嫚姝嬌笑著伸出左手,一顆翠綠的妖丹就在她掌心,定是那小枚的。


    “連,連元嬰,也沒,放過麽?”我驚道。要知道一般修士之間的爭鬥,隻要沒有深仇大恨,勝的一方是不會阻攔對手輪回轉世的,那小枚明明是元嬰期修士,可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死了,怎不讓我害怕?


    “哈哈哈!王道友莫怕!既然要在鬼藤穀多待些日子,奴家便給你們講講我鬼藤一族的事,嗬嗬!”宋嫚姝嬉笑道。


    原來這鬼藤妖族天生帶有吞噬天賦,因此與尋常修士對靈脈靈石趨之若鶩不同,她們壯大本體天生靠的是吞噬生靈肉身,對她們來說,一直到完全化形修習了人族法術才慢慢能夠吸納天地靈氣修煉,像宋嫚姝這樣的元嬰期修士早不需要靠吞噬進階,上次她吞噬白福三妖的屍身隻是因為身受重傷且靈力枯竭,不得已而為之,若是平時她是萬萬不敢的,因為那將有走火入魔般靈智泯滅的風險,其實這也不難理解,吞噬是鬼藤作為妖獸的本能,而靈智則是後天修煉產生,兩者天然排斥,此消彼長。


    小枚這次,卻並非被宋嫚姝吞噬,而是宋嫚姝驅使了鬼藤母株的力量,同宗同源下,被製住的她雖是元嬰期修士,也不能反抗母株的吞噬。鬼藤穀世代生活著兩支妖族,血蜈蚣和鬼藤,與一般如血蜈蚣妖族不同,鬼藤均是雌性,都由鬼藤母株孕育而出,我在穀中見到的大片大片的瘋長藤蔓皆是出自鬼藤母株,這些鬼藤就如蜘蛛布網般開枝散葉,靜等各種生靈自投羅網,在血蜈蚣的配合下成功狩獵,而後前者吸血,後者吞噬。


    漫長的歲月中鬼藤和血蜈蚣中壯大的個體生出了靈智,然後漸漸修煉化為人形,血蜈蚣跟一般妖族區別不大,鬼藤卻與鬼藤母株聯係緊密,至少在這鬼藤穀中,除了鬼藤母株認可的藤妖王,其他藤妖皆可被母株支配,當然,實力強大的元嬰期修士便能擺脫這一點,鬼藤母株如同有靈智般任由藤妖爭鬥,勝出的最強個體將獲得母株的認可,在鬼藤穀中,鬼藤妖王能夠借助鬼藤母株的力量,無往不利。


    小枚被宋嫚姝判決“除名”,即是被母株所吞噬,宋嫚姝目前元嬰中期的實力,即使想,也絕沒有吞噬元嬰期修士的力量,她當眾這般處刑小枚,一方麵是震懾心懷異心的妖眾,另一方麵也是向眾妖修表明她仍是鬼藤母株認可的鬼藤一族族長、鬼藤穀妖王。


    宋嫚姝閑話般介紹了鬼藤穀的情況,我聽罷嘖嘖稱奇,妖族千變萬化,當真神奇。


    “鬼藤母株存活了這麽久,連生出的藤妖都生了靈智、化形修到了元嬰期,為何它沒有孕育出靈智?”我不解道。


    “這個嘛……奴家曾聽先族長說過,鬼藤母株並非一開始的模樣,最初她也是化形修煉的鬼藤妖修,隻因一味追求實力提升,而沉溺於吞噬的本能,最終導致靈智泯滅,成了鬼藤母株,這才孕育出一方鬼藤穀……而鬼藤穀中的藤妖,化形之後若是也沉溺於吞噬天賦,不斷索取,也將步鬼藤母株的後塵,最終化成另一株鬼藤母株、孕育出另一方跟鬼藤穀類似的地方。”宋嫚姝蕭索道。


    “額,果然天道至公……隻是像小枚這樣的元嬰期修士,已經能擺脫鬼藤母株的束縛,何必非要跟你爭什麽妖王,若遠走高飛,天地之大,何處不能修煉求道?”我歎道。


    “嗬嗬嗬!天地之大,大不過一個“貪”字,像這種沒怎麽出過穀的短視之徒,隻以為有了鬼藤母株的認可便能借力稱雄一方,嗬!奴家見的多了,並不稀奇。”宋嫚姝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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