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蒙山一族的夜宴熱烈非常,酒肉,舞娘,篝火。


    妖王胡月照例封賞了有功的妖族修士士,獎勵除了靈石之外,大都是各階法器,嗯,大部分是我煉製的,鱷妖作為本月最大的功臣,又逢其化形進入完全體,可謂風光無限,當胡月一聲“惡來”喊出,全場短暫的詫異之後是如潮的歡呼:


    “惡來!”


    “惡來!”


    “惡來!”


    ………


    惡來激動的上前,濃眉大眼的“英雄臉”上樂開了花,他上前拜謝妖王之後領取的是我兩月前煉製的一件中品靈寶法器——一柄“魚骨片刀”。


    金杆槍魚獸淡金色脊骨為刀背刀柄,照魂冰甲魚的鋒利鱗片相疊組成刀身刀刃,整把刀體稍彎,浸潤了大量的千年鬼首藤壺獸的粘液,使得整體堅固異常。這把“魚骨片刀”並非我偷懶,它的主材料與“金魚劍”大致相同,雖不及後者的劍氣淩厲,洞穿力強,但刀與劍畢竟不同,前者是以劈砍為主,堅固的刀身格擋更加可靠,更加適合應對一個以上的亂鬥纏鬥,皮糙肉厚的鱷妖使來更加順手。


    惡來拿到“魚骨片刀”後喜笑顏開,環顧四周終於看到了妖群角落裏的我,大喊著“王道友!王道友!”


    我無心再參加妖族的宴會,之前跟惡來喝的那一大碗酒水打亂了我飲酒的節奏,剛在篝火邊與認識的不認識的妖族修士又喝了幾杯,此時已是腳步虛浮難以自持,還是早歸為妙,免得出醜。我跟身旁唯一識得的牛老三打了個招呼,說著不勝酒力告辭的話語,也不管已經大舌頭的牛老三說些什麽,便轉身離去。


    我懷揣一壇果酒踉蹌摸到地根殿外,托站崗的小妖帶我上去,我以果酒安撫了嘟囔的小妖,踏著月色緩緩爬上山腰,終於回到了安身的石屋內,猛灌了兩杯清泉後,精神為之一振,這才於石床上盤腿調息,運功驅散酒意。


    不到一刻鍾的時間,我回神收工,緩緩擦拭額間的細汗,自顧自道:“後勁還不小,嗯,可惜了那壇果酒,便宜那小妖了……”


    “嘖嘖嘖,王道友還真是愜意,大敵當前,穩若泰山,一派高手風範,嘿!”閆如魚挖苦的賤笑自識海傳來,我不禁無奈道:“不然怎樣?連夜跑路麽?我覺得妖王說的不假,還是待四族圍攻之際,再走不遲。隻可惜……”


    “可惜什麽?還舍不得此間修行麽?”閆如魚淡淡道。


    “可惜事情突然,我少了一番準備,現在連個稱手的法器都沒有……”我著實有些懊惱,應該早做打算的,剛得到的材料等級太高我用不上,即使能用,也沒有時間了,此時煉氣內營的器爐、材料、火種……恐怕千手和老山羊正在歸置整理,以備明日轉移,地根殿裏的宴會獨獨少了這兩人身影。


    “嗯,道友其實還有些法器的,黎勇那小子的東西還在,兩件靈寶階法器雖不稱手,應付應付亂局應是夠了,若遇上龍宮或者仙盟,以道友目前的實力,法器再稱手也無用。”閆如魚分析道。


    “對啊!我差點忘了!”我驚喜道。


    引血短刃,粘衣纏魂絲和金甲蟲,後兩件都是靈寶階中品法器,威力不容小覷,引血短刃是上品法寶,品階略低,好在短小精幹,藏於袖中或可當暗器使用。粘衣纏魂絲作為功能性法器,並不能直接傷敵,我隻好將注意力集中到我一直沒完全掌握的金甲蟲上。


    這件法器嚴格說來,隻是一個散件,但就這麽個散件,已經能達到靈寶階了,若是全套莫非是地階不成?我邊琢磨邊禦使,不斷的試驗沒有什麽異常變化,隻是我能控製驅使的範圍隨著我實力的增長而略長了一些,約有十多丈遠吧。黎勇曾說這件法器可驅使其瘋狂啃食對手血肉,我一直都是找山中野獸練手,但對於修士究竟能不能奏效,我還不得而知,不過這金甲蟲巴掌大小,飛行極快且無聲,倒是一件偷襲的利器。


    唉,湊合吧,反正是逃命,隻要不陷入圍攻,憑我的“五靈珠”和“五行罩衣訣”,再加上“五行屏障術”,隻要不被高階修士盯上,應該沒什麽事。至於鱷妖惡來說要保護我,嘿!保命這種事,還是靠自己的好……


    “老鬼,你說那個上師猜的準不準,明日會有人攔截麽?”我琢磨金甲蟲依然沒有頭緒,索性不想了,反而找閆如魚閑聊起來。


    “八九不離十。”閆如魚淡淡道。


    “這青蒙山一族跑的掉麽?那些大勢力明天會出現麽?”我繼續問。


    “怎麽?王道友還擔心起人家了?嘖嘖嘖,老夫勸你還是多操心自己的好。就你這點修為,嘿!一尾池魚,還管誰占了城?”閆如魚挖苦道。


    “得嘞!我再掏你兩枚‘水蛟火鳳護心丹’出來,也好危急時刻磕頭獻上,說不定還能保我一條小命,哈!”我耍起無賴道。


    “哼哼!實力低微卻身懷重寶,恐怕你命是保住了,可你不被擒去拷打逼問,一輩子囚在某個地方才怪!”閆如魚淡定道。


    “哈!那我就把你賣了!”我氣惱道。


    “嘖嘖嘖,有骨氣!隻是王道友怕是不明白,你吐露的秘密再多,也填不滿對手的好奇心,你說與不說,他都不會放了你的……”閆如魚冷冷道。


    “我……”我還是太天真了,這老鬼一肚子損招,若非無聊,根本不屑駁我。可笑我時常覺得是拿他解悶,殊不知這死鬼是拿我尋開心!我不再搭理閆如魚,屏氣凝神,養起神來。


    此時已是深秋,但青蒙山仍是鬱鬱蔥蔥,恐怕是萬年回風柳的原因。明月皎潔,山中夜風如刀,我不知何時已佇立窗前,靜靜聆聽著蕭瑟秋風鑽過石窗的嗚咽,漂泊多年,我還是一尾池魚,哎!


    “王道友!可否一會!”遠處千手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不想千手此時竟來了。


    我隨意揮手,屋門大開,笑道:“哈哈哈!千手道友此時事務繁多,怎還有閑來我這?”


    說話間千手已“飄”進屋來,他的“殘影分神訣”似乎又有精進,腳力越發迅速隱秘。我見千手托著一尊酒壇,口已半開,酒香飄來,正是我安撫引路小妖那壇果酒,妙哉!


    千手見我注意到了酒壇,大笑道:“哈哈哈哈!我處理完煉器內營的事便跟老山羊告假,本想去地根殿尋你,問了一圈才知王道友已回,路上又聽那小妖多嘴說這果酒乏力的廢話,才知他丟在一旁的大半壇果酒是王道友的,我也沒跟他客氣!哈哈!”


    我聽罷也大笑起來:“哈哈哈!那小子拿了我的酒還嫌不過癮,實在該打!”


    千手抬了抬酒壇,笑道:“嘿嘿,我走得急,王道友可嫌此酒已開封?”


    我看著千手,不由有些感動,拱手道:“無妨!我非嗜酒之人,今有朋友同飲,就是清水也是仙釀!”


    “哈哈哈!我就知道友不會嫌棄!來來來!請!”千手大笑道。


    “請!”


    ……


    我按千手的提議將桌凳搬出石屋,置放於崖邊,風景果然大不相同。沒有大碗,隻有茶杯,千手也非海量,與我杯杯相碰,倒也旗鼓相當,月色灼灼,涼風拂麵,逸興遄飛,談笑間,山風漸暖。


    千手對煉器一道果然癡迷,寒暄之後,說的最多的,竟還是煉器上的事,隻是我此時已經不能給他肯定的指點了,因為他的領悟已不低於我,我們不停交換著感悟,啟發著彼此,讓我第一次有了棋逢對手的暢快。


    千手不時從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新煉的法器與我演示品鑒,有的得意,有的遺憾,我也一一細觀,並做出自己的判斷,觀點交換間,我忽然想起,可否將“融合保真流”與“再造賦神流”兩種流派技法融合在一起,前人或許早做過這種嚐試,但……怎似我與千手這般分流互補、人妖同心?當我把這個想法說出來時,千手大為興奮,當即與我約定將來定要合作煉出一件二流合流的天階法器。


    月色不知不覺間漸漸黯淡,黎明前的黑暗慢慢籠罩天地,大半壇果酒剛剛喝完。果酒溫和甘甜,不似地根殿中惡來所飲的烈酒,千手與我稍覺微醺,甚是愜意。


    千手看看了天色,忽然起身,為難道:“王道友,天快亮了,我還有事務在身,這便要走了。”


    我聞言一愣,起身四顧,恍然道:“嗯,大事為重,隻是此別怕是天南海北,不知何時再有此高山,流水,知音。”


    “嘿嘿!王道友不必神傷!待我族安頓好之後,我必去尋道友,到時再與道友共煉神器!”千手笑道。


    話雖如此,但我仍不免傷感,畢竟仙途渺渺,想要再會談何容易。千手似是有所感應,安慰我道:“王道友此時雖然實力有限,但你煉器技法高超,心智過人,假以時日必是修仙界響當當的人物,到時我想尋你,隨便一問便知……再者,我青蒙山也不會一直默默無聞下去!”


    我聽罷精神一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兩杯酒下肚,人卻嬌弱了,嘿!千手道友說的沒錯,你我定會再見,定能合作煉出那震動天下的無敵神器!”


    “哈哈哈!還是王道友有魄力!”千手大笑道。


    “王道友,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千手忽道。


    “嘿!你我何用客氣,請!”我輕笑道。


    千手此時扭扭捏捏似有些不自在起來,隻見他緩緩自懷中掏出一本裝訂粗糙的薄本,說道:“王道友,自從我與你相識之後,我在煉器一道上突飛猛進,我想明白了很多一直困擾我的關竅,更是有了很多新的領悟,我自知愚鈍,所以每次與道友交流之後,便回去記錄注釋並時時翻看……道友閉關那些天,我更是心癢難耐,便把每次的記錄和信紙上的對答一並裝訂成冊,後麵的是我的一些心得體會,道友請看……”


    千手邊說邊翻給我看,我這才發現,這千手字跡一般,卻勝在字跡工整幹練,絕不拖泥帶水,每隔幾頁竟還有簡圖,我忽然明白,他是照我那本“魂原再生術”的秘籍格式編輯的。我不禁驚歎,就這份功夫,這千手將來在煉器一道上的成就必然不低,恐怕我也比不上!


    “千手道友有心了,這,這真是一本上品煉器術秘籍,慚愧,竟收錄了我的不少謬論……”我一邊翻閱一邊喃喃讚歎道。


    “嗯,道友剛才說有什麽不情之請來著?先說好,你這書我可編不了啊!”我忽然想起來。


    “王道友何必妄自菲薄,這本冊子到目前已有兩指之厚,全憑我一人空想絕寫不出這許多內容……此時,我隻想請道友給這部煉器術起個名號,屬上名字。”千手真誠道。


    “不可,不可,這是道友的心血,我怎可坐享其成?”我沒想到是這個要求,實在不好意思答應。


    “王道友此言差矣,這裏麵至少有小半篇幅都是道友你的想法和言論,一字未改;我的感悟也大多基於道友你的啟發,這是咱們共同的心血,王道友說什麽‘坐享其成’?”千手不滿道。


    千手這番話讓我無法再拒絕,而我也確實動了心,看著千手整理的這本冊子,我終於忍不住道:“好吧!多謝千手大師了!”


    千手聞言一喜,迅速從乾坤袋中取出筆墨,期待的看著我。


    想必這筆墨是千手編輯這本冊子常備的吧,我心道。我粗略翻起這本冊子,回憶起在煉器內營的種種,想起我與千手關於兩種煉器流派技法的交流,以及各自煉器方向上的對比,不禁感慨萬千,想到剛才我與千手的煉器約定,忽而笑道:“哈!有了,便叫‘合道術’吧!”


    “額,‘合道’?會不會……太狂了?”千手詫異的看著我已經寫在冊子上的三個字,他沒想到我會如此幹脆。


    “狂麽?哈哈哈!千手道友,等咱倆煉出天階靈寶,天下間還有誰能說我們狂!”我忽然豪情萬丈,大笑道,緊接著也不再客套,開始署名。


    千手想到此書一時也沒有第三個人看,便默認了書名,靜靜看我署上名字,他見我在書名邊寫上四個小字:


    “千手·灼灼”


    “怎的王道友不寫真名?”千手奇道。


    “哈!以後我煉出的法器上,都有這四個字!”我沒有正麵回答千手,卻表明了我的態度。


    千手不再疑惑,略顯激動道:“多謝!我也一樣!”


    千手略施法術將字跡吹幹,鄭重的收回懷內,又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拿出幾乎一模一樣的冊子,上書我剛才寫的那七個字,吹幹字跡後雙手捧在我麵前,鄭重道:“王道友已得材料,我也沒什麽好贈予道友的,臨別之際,就把這本冊子交於道友一份吧!”


    我忙雙手收起,小心放好後感激道:“道友有心了,竟是兩份!如此甚好!”


    “願你我不負這七個字!王道友!告辭了!”千手言罷再不拖遝,朝我深深一拜後,運起“殘影分神訣”瞬間消失在初晨的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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