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屋子裏就發生了變化。


    先是傳來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窣聲,緊接著是粗重的呼吸聲交纏在一起,一些不可描述的聲音漸漸響起,如同黑暗中伸出的觸手,在空氣中蔓延開。


    氣氛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顏曦寧靜靜地站在屋外,麵無表情,眼神卻如同寒星般清冷。她就那樣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身影很快融入黑暗之中。


    黑暗的夜,零星的燈籠,靜謐的書院,遠處還有亮著燈的宿舍,以及挑燈夜讀的學子。


    這樣的環境,和每天都一樣。


    安靜,祥和。


    突然,不知道誰驚呼一聲:“走水了!”


    這聲音如同平地一聲驚雷,打破了夜晚的寧靜。原本靜謐祥和的氛圍再不複存在,宿舍西邊最右邊的屋子裏,濃煙滾滾而出,映上夜空。


    遠處值夜的夫子和雜役們也紛紛趕來,有人提著水桶,有人拿著濕布,開始救火。


    這聲音驚動了別人,不少房間的門打開,有的慌亂地衝向門口,有的呆立在原地,還有的試圖拿走自己的財物,一時,現場亂成一團。


    火不大,那間屋子也是空的,裏麵沒有住人,許是外牆上掛的燈籠被風吹落時燃燒了窗紙引起的火勢。


    但這動靜,還是把還沒睡的山長和齋長、監院給驚動了。


    見火已撲滅,眾人鬆了口氣。


    一個眼尖的突然喊:“這間宿舍內住的是誰?咱們救火這麽大的動靜,都沒出來,不會出事了吧?”


    監院頓時臉色一變。


    這裏住的,可都是些小祖宗,真要有什麽事,書院還真承擔不了責任。


    “會不會沒有住人?”


    “住著呢,之前還見著有書僮從外麵買了酒菜進來!”


    “不會是吃醉了被煙熏暈了吧?”


    他的眉頭先是微微一皺,緊接著眼睛瞪得老大,滿臉的驚愕。


    剛才周圍鬧哄哄的,呼喊聲、奔跑聲、火焰燃燒的劈啪聲交織在一起,什麽聲音都被這嘈雜的環境掩蓋了。那此起彼伏的喧囂如同洶湧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人們的耳膜,讓人無法分辨出其他細微的聲響。


    要不是他這會兒湊得近了,專注地去聽,他也聽不清那房中傳出的聲音。


    那聲音入耳,讓他瞬間呆住,臉色漲紅,那紅暈從臉頰迅速蔓延到耳根,像被燙到了一般急忙退後好幾步,眼神中滿是慌亂與尷尬,仿佛自己窺探到了不該知曉的秘密。


    他這奇怪的舉動引起了別人注意,周圍的人都投來了疑惑的目光,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驚慌失措,各種聲音都停了下來。


    這一停不要緊,那被掩蓋了的聲音也傳入他們耳中。


    “阿昌,我是不是比那丫鬟的滋味要好?”


    “外麵好像有動靜,要不要出去看看?”


    “看什麽,與我們無關。現在該輪到你侍候我了!”


    “你說的對,這良宵苦短,可不能浪費在那些閑事上。鄺兄,還是你知道得多,我還不知,這世間有如此美妙之事!”


    “要是被人發現了可怎麽辦?”


    “這裏這麽隱蔽,不會有人來的!”


    ……


    肆無忌憚的調笑聲以及不堪入耳的聲音一起傳過來。


    監院臉色頓時黑沉下去:“把門撞開!”


    幾個雜役得令後,迅速衝向房門。隨著一聲大響,門開了。


    門外的眾人都呆了。


    屋內的場景映入眼簾,隻見屋裏一片狼藉,衣物散落一地。


    他們以為是兩個學子在傷風敗俗,但實際眼前所見,才知道他們想像力匱乏了。


    榻上,四具身體堆疊。


    那場景如同地獄中最墮落的畫卷。肢體相互糾纏,分不清彼此,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這穢亂的氣息所汙染,變得粘稠而令人作嘔。


    竟是四人大戰,還特麽是四個男的。


    隨著門被撞開,他們被驚動,急忙分開,神色慌張,抓起能遮身的東西擋住自己的身體。


    監院見狀,頓時大怒,他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的雙眼仿佛要噴出火來,手指著榻上幾人,聲音因憤怒而變得嘶啞:“書院乃聖潔之地,豈容你們在此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你們……你們這些敗類!書院的清譽都被你們毀於一旦!”


    山長臉色也極為難看,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把他們都給我拿下!”監院怒吼道。一旁的雜役們回過神來,迅速上前,將榻上的幾人粗暴地拽了下來。


    鄺黎清和顏祿昌這時候都反應過來。


    他們本來在喝酒,但同時也是在聊女人,聊著聊著,突然就聊到了龍陽之好。


    然後,兩人突然都生了心思,顏祿昌沒有試過,但鄺黎清是試過的。於是後來的一切,就發生了。光是兩個人還不夠,把兩人的書僮也一起拉過來了。


    他們也聽到了外麵的喧鬧,但正在興頭上。再說外麵的事與他們有什麽關係?


    書院注重學子們的隱私,隻要門一關,沒有允許,是不會有人敢來打擾他們的。


    可此刻,看著這麽多人,還有山長和監院嚴厲的目光,他們都慌亂起來。


    遠處的黑暗中,顏曦寧在門被撞開的時候,就離開了。


    那些藥所剩的不多,又是從屋頂灑下去,他們吸入的有限。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局麵,藥粉的作用不過兩成,但凡意誌稍堅定些,便不會失控。還是他們自己本身就不是什麽守身清正的君子的緣故。自作孽,不可活!


    房頂上的那個黑影,在顏曦寧離開後,也悄然離開了。


    杏和書院的反應十分迅速。


    當天夜裏,顏嘯禎和東平伯就接到通知,急匆匆地趕到書院去了。


    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帶著自己的兒子,臉色黑沉地離開。


    杏和書院不會繼續留這樣傷風敗俗的學子,據說,顏嘯禎與東平伯舍下老臉求情,但山長拒絕了他們。


    顏祿昌和鄺黎清,被除名了!


    不僅如此,那天的看客實在太多,所以這件事,也傳了出去。


    第二天上朝後,顏嘯禎沉著臉回到府裏,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把顏祿昌抓去祠堂。


    “逆子,你給我跪下!”


    顏祿昌才剛踏進祠堂,就被一聲厲喝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


    他知道情況不太好,但心裏又抱著一絲僥幸。


    父親要懲罰他昨晚就懲罰了。


    他們這些勳貴子弟,誰私底下不是這麽玩的?大家都在追逐著那些見不得光的享樂,他不過是運氣不好,被人撞破了而已。


    今天少不得一頓罵了,也許還要跪一晚祠堂,不過母親一定會悄悄給他送吃的和被子!


    威遠侯府的屋宇重樓,層層迭迭。


    但在右方的閣樓上,居高臨下,正好能看見祠堂裏的一切。此刻,顏曦寧就在閣樓頂上。


    顏嘯禎對這個唯一的兒子十分看重,她也想知道,當這個兒子影響到他的利益時,他會怎麽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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