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元夕聽見這義憤填膺的控訴,一時分神,頓住了動作。


    樓梯旁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童,見此亂象神色如常,手中還拿著一把小弩。鬱二趁機對這男童叫道:「阿弟!快!就是現在!」


    下一瞬,金木急撲向前,以劍去擋那飛射而出的箭矢,卻慢了一步。


    □□的箭矢已經射中了賀元夕的左肩。少年吃痛,身形踉蹌,蕭寶菱連忙扶住了他。


    「想跑?沒門!」


    鬱二拉著男童就往樓下逃,一眨眼就不見人影了。金木大叫著追了上去。


    「阿元,你沒事吧?」看著少年蒼白的麵色,蕭寶菱心慌極了。


    賀元夕走到窗邊,往外麵放了一個信號,額際已經滿是細汗,「……箭有毒。」


    酒樓樓下也已經一片混亂,老闆娘都跑上了樓,看著滿地狼藉哭喪著臉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殿下!」


    一群帶刀侍衛推開老闆娘上來對賀元夕行禮,領頭的竟是紮曼。


    老闆娘嚇傻了,「你們、你們是……」


    紮曼看見了賀元夕肩上的箭,雙眼陡然睜大,上前道:「誰幹的?!」


    賀元夕嘴唇上已經一點血色都沒有了,艱難道:「帶我去最近的醫館。」


    酒樓對麵的那條街盡頭,有家陳氏醫館。


    有個姓陳的老大夫,聽見響動出門一看,驚得白鬍子都在顫動,「你們是什麽人?!」


    紮曼急得揪住他的衣領道:「我家公子受傷了,快給他治!」


    醫館內,陳老大夫讓賀元夕坐下,用剪刀剪開他肩上的衣料,見紮著箭的傷處在流出黑血,鼻子嗅了嗅道:「這哪是受傷!這是中毒啊!這箭頭都紮到骨頭裏了,沒得救了。」


    紮曼也看見了那黑色的血,抓著老大夫的胳膊道:「就這點傷,怎麽可能沒救?你是不是不行?!」


    傷處的確散發出一種奇異的藥味,坐在榻上的賀元夕抬起眼睛,「什麽毒?」


    「鑽心透骨!」陳老大夫推開紮曼,攤手道,「先透骨,再鑽心!你說一個人這骨頭和心都毒壞了,怎麽還救得了!走吧走吧,老朽沒法子。」


    紮曼眼睛都紅了,「是你不行!我們找別人去!」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有人推開門闖了進來。


    是提劍的金木。


    蕭寶菱急忙上前,「人抓到了嗎?他們身上有沒有解藥?」


    金木搖頭,走到賀元夕麵前,「屬下沒用。」賀元夕按著傷口道:「罷了。」


    陳老大夫道:「解什麽藥?這種毒沒有解藥!老朽行醫四十多年,我治不了的別人也治不了!」


    「治得了!」


    一道渾厚的男聲突然響起,接著,一個身穿灰衣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紮曼看過去,眼中露出喜色,「莫師父!」


    陳老大夫吹鬍子瞪眼,仰視莫飛,「怎麽治得了?!」


    莫飛走到榻邊,伸手拉開少年傷處的衣料,又點了他幾處穴位,才道:「刮骨。」


    陳老大夫噤聲了。這個治法,他並非不知道,隻是他曾經做過,失敗了。莫飛回頭看他,「有匕首嗎?」


    「有是有。」陳老大夫滿臉怯意,「但是我不刮!要刮你刮!我把地方讓給你。」


    莫飛道:「……好。」


    「我去拿匕首。」陳老大夫往門外走,又回頭道,「不過就算你颳了他也不一定能活,中這種毒的,我這些年見了沒十個也有五個,沒一個活下來的。你們還是趁早節哀吧。」


    金木怒道:「你才節哀!」


    陳老大夫不生氣,道:「還有,這屋裏人太多了,吵吵,該出去的趕緊出去。」


    金木回頭,見賀元夕已經麵色慘白,靠著牆壁一動不動,似已難受至極,頓了頓,後退著出去了。紮曼也跟了出去,眼淚都要下來了,抓著他胳膊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才幾天不見,殿下就要死了。」


    「你才要死了!」金木也眼裏含淚,帶著怨氣道:「那酒樓裏的店小二,是長公主的仰慕者,不知聽信了什麽鬼話,突然跑來刺殺殿下……」


    「長公主?」紮曼恨恨的,又往屋裏走,「對了,她還在裏麵呢!她還有臉呆在裏麵!」


    陳老大夫送了匕首和酒進來,又離開了。


    莫飛用酒洗淨刀刃,拿到火上烤著,對倚著牆壁的少年道:「為師以前也沒做過這種事,下手可能把握不好輕重,估計會特別疼,你怕不怕?」


    少年咬著唇,幅度很小地搖了下頭。


    莫飛笑了笑,將他肩頭衣料徹底撕開,用匕首去碰箭頭,「也是,再疼也要忍,不然命就要沒了。」


    莫飛語調輕鬆,一旁站著的蕭寶菱卻忍不住掉了眼淚。


    紮曼一進來,看見的就是少女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就知道哭!哭有什麽用!元夕都要被你害死了!我本來覺得你還不錯,才把他讓給你的,沒想到你是個禍害!要把他害死了!」


    麵龐黝黑的英氣少女,從來是意氣風發的模樣,這時被氣怒沖昏頭腦,已經完全失態了。蕭寶菱驀然被劈頭蓋臉一頓訓斥,眼淚更是像斷了線的珠子,睫毛潤濕。


    紮曼猶不解氣,抓住她手腕,「我最討厭你們這種遇到事隻會哭哭啼啼的嬌小姐了,關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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