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那兒吧,”雲敬梧隨意指著一處,說:“也許我的先祖曾站在那裏跟隨共主揮刀打天下吧。不,應該是用劍。”雲敬梧依稀記得雲墨軒用的是劍而不是刀。


    雲敬梧說著,藍櫻已經扶著他登上了最高的城牆,這裏修築了一塊長十尺,高十五尺的無字大碑,因為無字,所以不屬於任何一個私人所有,即便是八百年前的天源共主,也不能說是專為他立的碑。


    “是啊,因為無字,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認為這裏該有屬於他們的一點尊榮。”


    雲敬梧沒說話,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醉醺醺的老者接著雲敬梧的話說。


    此人看上去五六十歲,頭發花白,眼睛渾濁,也許是酒喝多了的原因,眼眶裏還能看到血絲和雲翳。他衣著破舊,但仔細辨認,卻能看出衣料上乘,雲敬梧猜測他是中都某個落魄的貴族。出於對老者的尊重,雲敬梧帶著媳婦先向他行了禮。


    對於這兩個講禮的後輩,老者頗為滿意。他拿著酒壺飲下一口酒,然後向雲敬梧扔去,被藍櫻穩穩地接住。“好身手,老朽請你喝酒。”


    藍櫻正要把酒壺扔還給老者,被雲敬梧製止了。他從藍櫻手中拿過酒壺,知曉她擔心自己的身體,先安慰她,“阿櫻勿憂,隻是一點點。”


    在藍櫻的監視下,雲敬梧確實隻飲了一點,此酒甚烈,雖然隻是一點點,雲敬梧還是感到心肝似火燒。


    藍櫻見雲敬梧捂住心口,一把奪過酒壺,隨手一扔,被老者靈巧地翻兩個跟鬥穩穩地接住。嘴裏還嘟囔一句。“我的杜康酒,簡直暴殄天物。”


    藍櫻抬眼瞪他,要是公子出了事,她饒不了他。


    須臾後,雲敬梧拍拍心口,什麽事都沒有,甚至覺得神清氣爽,方才登城的疲憊似乎也一下消失了。感歎此酒的神奇。


    “你們這些人哪?”老者嘖嘖歎氣,說:“就是太嬌弱了。唉!”


    雲敬梧拱手先謝過了老者,而後又誇讚了老者的體健,自歎弗如。


    “老人家,在下雲仲,這是內子阿櫻,請問老人家如何稱呼?”


    從他的功夫,他的穿著,他的語氣,尤其是其所謂的“任何人都想來分得一點尊榮”,心中似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怨。雲敬梧覺得此人應該不隻是“落魄的貴族”。


    “我?別人都叫我王段,可我更喜歡另外一個名字,叫王遙逍。不過,就是一個名字罷了,你們稱呼我老頭算了。”


    雲敬梧了然一笑,看來,此人比他更不實誠。


    “前輩,前麵有一個亭子,不如過去歇會兒腳。”雲敬梧提議,老者拎著酒壺走在了前麵。


    雲敬梧在後麵靠近藍櫻耳邊小聲說了什麽。藍櫻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朝王段扔去,王段一個側身避開了,而後轉過身責問她“你這個女人哪,不知道這裏全是寶嗎?豈容你隨處亂扔?”


    藍櫻回答:“好玩。”


    “什麽好玩哪,這是對先祖的不敬,你再這麽沒規矩,我就把你攆出城去。”


    藍櫻不管,甚至玩心更甚,她放開雲敬梧,走到一處斑駁的牆垣處,用手使勁摳出一塊石頭。老者見她此舉,已經怒火中燒,飛身向她襲來,藍櫻拿著石塊靈巧閃過。


    因為藍櫻的無禮,王段又來攻擊她,藍櫻不與他過招,隻是閃躲,數十個回合下來,她終於把王段托得疲累不堪,扶著牆垣隻喘氣。


    雲敬梧隻是讓藍櫻試試王段的身手,卻不想,這女人小氣得很,定要把老頭方才數落自己身體不好的事報複回去。


    藍櫻得手後,把石塊交給雲敬梧。雲敬梧舉起石頭作勢要打她,藍櫻靈巧地閃到了他身後躲過了。


    雲敬梧把她拉到大喘氣的王段身邊,先把石塊放了回去,又讓藍櫻道歉。


    “對—不—起!”玩夠了,藍櫻道歉倒也爽快。


    “前輩,阿櫻貪玩而已,還望前輩莫要見怪。”雲敬梧恭敬道歉,伸手扶著王段往亭子走去。


    “你,你,你們,”老人畢竟是老人,藍櫻的身手,他又怎麽跑得過,現在說話仍是上氣不接下氣,卻仍是在責罵,“簡直有辱斯文,不可理喻。”


    雲敬梧將老人扶到亭中,讓藍櫻拿出隨身帶的水壺給老人倒了杯水,替他緩了口氣。


    “阿櫻一時貪玩,觸怒了王爺,望王爺恕罪。”


    王段拿著水杯,停頓了一下。問:“誰是王爺?”


    雲敬梧起身,帶著藍櫻再次正式行禮,“見過端王爺。”


    端王爺,共主幽暮的兄長幽遽,不爭權位,不慕名利,好酒,自封逍遙王,自請戍守中都這一方石壁城。對於誠心前來拜訪的人,他熱情歡迎,對於搗亂者,端王爺便出手製止。如此重視這裏的一磚一瓦,此人不是端王又是誰。


    既已被識破,老人也不裝了,氣也緩過來了。看對方畢竟是女人,他堂堂端王爺,還不至於同一個女子置氣。而且,看這男子,倒是個明事理的人。端王接受了他們的禮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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