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績穿著短褲,上半身□□著,白色的浴巾蓋在頭上,水滴仍然順著脖子一路沿著脊椎骨往下淌。齊項望著他,一時目眩。


    季北升曾經猜測白績身上肯定還有紋身,他猜測說不定紋的是青龍白虎,但他猜錯了。


    白績小腿上紋了一個踏山巒而展翅的仙鶴,背部綻放著一朵招展的向日葵,根莖從腰窩那裏一路攀爬,最終在蝴蝶骨處盛開,向陽而生。


    而在腰窩凹陷的那裏有一把小刀,和半邊隱沒在褲子裏的梵文。


    他不是潑了墨的白玉,而是精心繪製的水墨畫,文雅至極,被熱氣蒸騰得發紅的肩頭是名家烙下的印章。


    齊項隻覺得自己腦袋像被放在古鍾裏震了一下,霎時間他覺得自己真的醉了。不然怎麽會想到藍浪門口白績靠近時他濃墨重彩的眼睫與眸子。


    「你…紋這麽一大片?」齊項聽到自己說,「挺好看的。」


    「嗯?」白績背手正好按在花心,「這些?」


    白績輕飄飄地說:「遮疤的。」


    作者有話要說:  齊項:我真醉了,心跳過快,以後不能喝了!


    白績:你饞我身子,你下賤,別裝醉。


    感謝各位小天使支持!


    第28章


    遮疤的。


    輕飄飄三個字讓齊項大受震撼,如同海綿被泡在水裏,脹開後充盈整個心髒。


    他清楚白績不是善茬且是易留疤體質,身上帶著些陳年舊傷也是有可能的,那些紋身看著顏色也有點年頭了。


    但是…那朵向日葵,根莖到花瓣的距離與蝴蝶穀到尾椎骨的距離相當,造成那麽長的傷口,動手的人必然是下了死手。再思考到白績患有ptsd,很難不懷疑這兩者之間的聯繫。


    他巧妙的用醉態掩飾了自己的情緒,打擦邊球一般繞著紋身的話題一點點問。


    「小刀底下是紋的什麽字啊,看不清,勞煩把褲子往下拉點,我認認。」


    「……滾你的蛋。」白績罵道,「梵文,網上搜了紋的。」


    「什麽意思啊?」


    「寬恕。」


    「……」


    白績終於從櫃子裏找到自己的睡衣,一套長的早上洗了扔髒衣簍裏,晚上洗澡匆忙又拿錯了上衣,因此裸著上半身就出來了。他潦草穿上衣服,發現身後的人半天沒個動靜。


    「你洗不洗澡?釘凳子上了?我抬你去?」他不耐煩地三連問,一回頭卻撞上了齊項朦朧半眯的雙眼。


    齊項反坐在椅子上,腋窩卡在椅背上,雙臂無力地懸垂著,他麵部微微扭曲,似乎要說什麽又不說,撒癔症似的,看得難受。


    白績:「不舒服?」


    「寬恕誰啊?」齊項聲音帶著酒氣,他也借著三分醉,把憋在心裏的困惑宣之於口,「寬恕向日葵?」


    「……」白績身影明顯地一僵,他皺眉,感到身後的舊痂兀地發疼,他聲音疲憊又冷淡,遽然添了些碰不著的距離感,他拒絕回答,「齊項,我困了,你快點洗澡。」


    屋裏的空氣突然被抽走大半,齊項自知踩到了他的禁區,連帶著接下來的問題也難以說出口。


    「誒呀,醉了,頭疼!」齊項閉嘴,艱難起身,裝作肌無力的樣子磕絆在椅子上,緩和氣氛地嬌俏道,「雀兒,我站不起來了,要不你把我抬過去洗澡?」


    「……」白績回神,怒目圓瞪,「你是哪家的少爺?」


    「齊家大少爺。」齊項笑笑,故意張開雙臂,死皮賴臉地道,「來扶著少爺,伺候好了給你金錠子。」


    白績烈女冷眼:「要不爬去浴室,要不滾出寢室。」


    *


    寂靜的寢室裏,連呼吸聲都自帶擴音。


    在微弱的夜燈燈光下,白績背對著牆抱著手臂,他耳畔總是縈繞著細微的說話聲,似乎就隔著一麵牆,斷斷續續,影影綽綽,像蚊子哼一般擾得人不得入眠,他支起手臂,一臉暴躁地亮起手機。


    十二點半了,他媽的哪兒來的聲音?!


    白績犯病的時候會整宿失眠,現在雖然好多了,但仍舊入眠難,易驚醒。半個小時前,他剛蓄了淺淺的睡意,就被一陣咚咚咚踢牆聲吵醒了。


    說曹操曹操到,正想著,身側的牆又被人踹了一腳。


    「……」


    白績暴躁翻身下床,麵容冷峻含殺氣,頭髮蓬亂,白績掃向齊項,看他睡得深,便放心大步走出寢室。


    他倒要看看是哪裏的老鼠。


    白績的寢室拐角處,除了靠近電梯,同樣也緊挨樓梯,此時消防樓梯內聲控燈時閃時滅,需要跺腳或大聲呼喝才能保持常亮,此時這裏一片黑暗,隻有逃生指示燈發著晦暗的綠光,因為空曠,即使正常音量的說話聲也會偶有回聲。


    而應裘正躲在這裏給應明友,也就是他舅舅打電話。


    「什麽叫我別跟白績較真?舅舅,你忍了我忍不了,咱們身正影子直,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白績現在能橫,離了家裏人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反正我是看明白了,這群人就是看碟下菜,盯著的不過是錢權!就算他白績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謝家少爺,那些人也跟狗聞到屎一樣湊過去,還還什麽喬遷宴我聽了就噁心。」


    「我怎麽可能不生氣!?沙子涯組的局,所有人都去了,隻有我被排擠在外!我不配跟他們玩!」


    聽到舅舅提起昨天過生日那一茬,應裘本來蹲著又猝然起身,抑製不住的酸味和輕蔑從口中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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