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槍響打斷了巨蟲人臉的嚎叫聲,玉藻前握著那把寬大的手槍,朝著那張人臉就是一發射擊,他快步逼近到了間桐宅邸的門口,躲在貞德的身後將其作為掩護,自己則靠在破破爛爛的門邊,舉著槍瞄準著那隻巨蟲,或者說,瞄準著巨蟲上麵貼附的那張人臉。


    「噶啊啊啊——!」老人的臉龐發出一聲嚎叫,玉藻前射出的那枚子彈,精準地射中了他的左額,但子彈卻沒有如狐狸希望的那樣直接炸開,那枚閃著光的黃銅子彈,反而像是落入泥沼的石塊,深深地陷入老人的臉龐裏,被那仿佛死人般的連緩緩吸收。


    「別和他廢話!先把他揍老實了再說!」玉藻前一聲輕喝,他伸出手一抹手槍的槍身,隨後毫不猶豫地再次扣下扳機,槍聲響起,子彈飛旋著射出,玉藻前意識到正常的子彈會被巨蟲吸收,於是,他便果斷地改變了子彈的種類:「這玩意不對勁!我能感受到!這是某種——合成生物!」


    「英靈!英靈——我討厭英靈!你們具有太大的威脅了!」巨蟲上的人臉發出一聲嘶喊,顯然,他原本就有的精神錯亂,在看到了貞德和玉藻前之後,變得更加嚴重了:「清除!把你們全部清除!我會活著!我會永遠活著!沒有誰能夠阻止我!」


    巨蟲突然擺動自己龐大的身軀,朝著地麵狠狠砸去,間桐宅邸門廊的地麵支離破碎,英靈和巨蟲們齊齊向著下方掉落而去。


    隻留下站在門口的野人,和從二樓樓梯探出身子的江峰,看著高高揚起的煙塵,默然不語。


    053 蟲之過往


    間桐家有座寬敞到離譜的地下室,很少有人知道這一點。


    在間桐髒硯還活著,或者說,他還能夠維持自己的軀體為人形時,那位陰森詭譎的老人,幾乎挖空了整個間桐宅邸地下的空間,隻為了滿足他一個最簡單直接的目的。


    養蟲。


    這個以「廢絕一切之惡」為目標的男人,已經在漫長的生命中陷入了平靜的瘋狂,不知不覺間,他混淆了手段和目的,開始為了長生而長生,而間桐髒硯獲取更漫長生命的手段,就是依靠自己對蟲使魔的研究,以及對蟲魔術的鑽研。


    依靠那些扭曲畸形的怪蟲,間桐髒硯做到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將自己身體轉化為蟲,比如利用刻印蟲擴張魔術迴路,諸如此類,既然是要依靠蟲來作為魔術素材,那麽,間桐髒硯自然就要建立養蟲的蟲倉,間桐宅邸的地下,就是很好的選擇。


    曾幾何時,這裏寬闊廣大的地下空間,滿是蠕動的蟲,但現在,這裏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灰塵,在人理全麵衰亡,人類幾近滅絕,間桐髒硯開始逐步改造自己的軀體,讓自己成為更加適應新環境的存在,而間桐家地下的蟲倉,就成為了間桐髒硯最好的避難所。


    當星之救主仍然清醒,一遍遍掃視地表排除威脅時,間桐髒硯就躲在這蟲倉之中,用自己的鋒利的口器作為刻刀,將周圍的牆壁刻上隱匿氣息和蹤跡的魔術符文,曾經名為間桐髒硯的巨蟲,被它那體積更小的同類圍攏,感受著那份巨大的恐懼和不安,不斷席捲自己逐漸異化的心靈。


    如果被星之救主發現,等待它的隻有死亡這一條路,巨蟲不敢離開這座蟲倉,它隻能無數次在其中挪動,在它自身的蟲化程度還不夠高時,巨蟲仍然需要簡單的進食,於是,在原本儲存的食物和水吃完後,它開始將自己的蟲使魔作為食物。


    直到現在,巨蟲仍然可以隱約記得那種詭異的黏糊感覺,記得那些粘稠肌肉和惡臭液體,在它嘴裏淌過的糟糕感覺,巨蟲曾經以為,這已經是自己生命中最絕望的部分,它已經跌落到了穀底,但冰冷的現實很快告訴它,它其實還可以跌得更低一些。


    對於星之救主來說,它隻是在這顆星球上徘徊了一些時日,隨後,它主動讓自己陷入沉睡,直接就把管理這顆星球的職責,交給了無名的星之巫女,但對於巨蟲來說,那完全是一段漫無天日的等待,它不知道地球的看護者已經改變,不知道已經有了在地表生存的可能性。


    它隻是躲藏在蟲倉中,仿佛一隻畏光的碩鼠,連自己的洞穴都不敢出。


    在這看不到盡頭的躲藏中,食物吃完了,蟲使魔吃完了,巨蟲對自己的改造還在繼續,它對物資補充的需求已經變得極低,但距離隻依靠魔力生存,還有一段極短的距離,在這隻差最後臨門一步的關頭,巨蟲的物資全麵耗盡了。


    最終,它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自己改造不完全時留下,現在早已經風幹了的排泄物。


    對於巨蟲來說,這是一段艱難到極致的歲月,也是一段它絕對不願意回想的歲月,最終,它成功了,曾經名為間桐髒硯的巨蟲,徹底讓自己成為了一種全新的蟲子,或者說,成為了一種全新的魔術生物,它不再需要物質層麵上的進食,隻需要不斷吸取依靠魔力,就能繼續生存。


    巨蟲對於生命的執念,還是取得了最後的勝利,在這人類衰亡的終末結局裏,它活了下來,就像它那漫長的過往一樣,間桐髒硯始終是那個贏家,不管這個世界發生了怎樣的巨變,不管自身的形態發生了怎樣的扭曲,它都會成為笑到最後的那個人——哪怕,現在的它已經稱不上人了。


    但它也忍受到極限了。


    漫無天日的地下生活,永無止境的絕望等待,能夠摧毀任何一個智慧生命的心智,尤其當這個智慧生命見識過天空和陽光,感受過風輕輕吹拂在自己肌膚上的感覺,聽過海浪拍打礁石聲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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