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孤星寂寥,淺淡的紅光聚攏成線,閃爍在大風天眼中。


    大風天餘光掃過春二蟲,對方額頭冒出細汗,隻顧著和她一起跑,似乎對細線毫無察覺。


    “她好像真的看不到。”大風天默念道。


    “你說紅線嗎?因為她的靈魂還不夠強,看不到很正常。”


    藍調若無其事地說,但大風天卻有些疑惑。


    “那為什麽我能看到,我的靈魂很強嗎?”


    藍調聽完反問道:“難道一體雙魂很常見嗎?”


    大風天不再回複她,注意力集中在不遠處的紅線終點處。紅線細而長,她們倆不知不覺中已經快要跑出城了。


    大風天停住了腳步,呼吸稍微有些紊亂。春二蟲的體力比她要差,跑了這麽久早已氣喘籲籲,一口氣要喘上半天。


    那條漂浮於黑夜中的紅線一直保持著一個近乎平行的狀態,但在前方的沙地忽然中斷。


    中斷這個詞並不準確,當兩人靠近時才發現紅線轉了彎,順著暗黃的沙土垂直而下。


    “你在看什麽啊?”春二蟲見大風天盯著麵前的沙地發愣,也探頭去看。


    但那處土地平平無奇,在夜幕下也是漆黑的一片。


    “嗯......我感覺食人魔就在這附近。”大風天猶豫了幾秒,繼續說,“我能看到一條紅線,剛剛我沿著它過來,現在它跑進地下了。”


    “啊?”春二蟲擦擦額頭上滲出的薄汗,有些困惑,但轉而又一副了然的表情,“原來如此,那我們找找有沒有什麽通往地下的入口吧!”


    大風天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你相信我說的話嗎?明明你什麽都看不到......”


    即使她看不見紅線,卻也沒有因為大風天的莽撞和唐突而生氣。


    春二蟲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手電筒,手指扣動開關後瞬間照亮了周圍的一片區域。大風天也因此看清了她的表情。


    春二蟲白皙嬌俏的臉上掛著一個小酒窩,粉紅的瞳孔在光線照射下尤為閃亮。她眉眼彎彎,沒有絲毫懷疑之意。


    她和大風天對視幾秒,輕聲說道:“我看得出來,你和我不一樣。我並不喜歡驅魔,我想我的魔盒也未必認可我。而你,你很勇敢。


    “燈塔曾告訴過我,魔盒是靈魂的力量。我膽子小,並不適合這一行。”


    春二蟲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她拍了拍大風天的胳膊,繼續說:“等解決完這事,我就去考公了。”


    她說完便拿著手電筒去找線索了,留給大風天一個嬌小纖細的背影。


    大風天愣住了,好一會才低低地應了一聲。她這才知道自己把春二蟲拉進來本就是在勉強對方,因為春二蟲是驅魔人,於情於理她都不會拒絕。


    但大風天如果真的如她所說那般勇猛,又為什麽一定要把她拉入夥呢?


    “說到底我也怕......”大風天張了張嘴,但被藍調打斷了。


    “不要胡思亂想,不要自找煩惱,你不是思想家。”藍調毫無人情味地說道,“這裏是一片人為的中空沙域,我想你們找對地方了。現在去找找看周圍有沒有一些顏色特殊的石頭。”


    大風天沉默了,聽從藍調的指揮開始找石頭。她不知道思想家是什麽意思,但前兩句她聽得懂。


    真是個冷冰冰的人。


    ......


    春二蟲掏出一個同款手電筒給大風天,聽說也是燈塔出品。新世界失去了很多東西,但大多舊時代留下來的科技依然幸存。


    “找石頭?哦哦,我確實有聽說驅魔人會依靠一些有特殊力量的彩石封印大惡魔,你知道的很多呢。”春二蟲誇讚道。


    “那肯定,我可是博覽群書,人送外號天才少女小藍。”藍調得意道。


    大風天冷笑一聲,提著手電筒便走向旁邊的沙地。


    “哦,提醒她找到石頭不要隨意挪動,可能會導致沙域坍縮。”藍調強調了一句。


    “嗯。”大風天應道,“春二蟲,不要隨便挪動......”


    她話音未落,腳下卻突然踢到一塊堅硬的東西。大風天連忙收腳,但那塊紅色的、巴掌大的紅色石頭已經被踢出幾米之外了。


    石頭蹦跳著滾到一邊,甚至有些可愛。


    “......”


    不會這麽倒黴吧?


    藍調發出一聲唏噓:“很遺憾,就是這麽倒黴。”


    霎時間,沙礫紛飛如雪,沙地有如被巨人劈砍般寸寸皸裂,發出一陣陣巨大的轟鳴。城市的住宅區距離這片區域有些路程,但不少睡眠淺的人卻被這陣轟鳴吵得從床上爬起,口中叫罵聲連連。


    “轟隆隆——”


    大風天腳下的沙子開始崩塌,她低頭看去,裂縫下是深不見底的黑色溝壑。


    中空沙域,正如其名。表層一層沙,中間全是空白。


    “藍調?”春二蟲猛地一個踉蹌,瞬間掉進了裂縫中。


    被她叫做“藍調”的大風天也不例外,她被黃沙裹挾,緊隨其後跌進了沙土之下的世界。


    黃沙將二人席卷進地底後很快便恢複了原狀,夜晚再次重回寂靜。


    中空區域漆黑無光,大風天緊握手中的手電筒飛速下墜,一邊用手防著沙子鑽進口鼻,一邊和藍調“友好”交流。


    藍調:“哈哈哈哈哈哈......”


    對方笑個沒完,大風天耳朵裏除了因墜落產而呼嘯的風聲,其餘的全是藍調的嘲笑聲。


    大風天滿臉黑線(沙子):“......你別笑了,快想想怎麽辦,我要死了。”


    藍調疑惑臉:“你啟動魔盒不就好了,怎麽會死呢?”


    “......那她怎麽辦?”


    藍調知道這個她指的是春二蟲。她稍加思索,隨後狡黠地笑道:“死唄。”


    “?”大風天驚叫出聲,“你還是人嗎?”


    藍調又笑起來了,但大風天這次真的感到這股笑聲毫無溫度,甚至讓她感到脊背發涼。


    大風天說不出話來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突然感覺手中緊握的手電筒熾熱無比,像一團火球,無時無刻不燒灼著她。


    是自己把春二蟲拉入事件的。


    也是自己非要追著紅線來這裏的。


    那塊殺死她的紅色石頭,也是自己一腳踢開的。


    是自己、親手、殺了、她。


    大風天不敢再想了,腦中藍調的笑聲逐漸變冷,她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可眼中卻浮現出那瓶被太陽燒烤過的牛奶。


    甘甜而炙熱。


    “你連魔盒都不用啊。”藍調詫異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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