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停人d017沒想到在短短二十分鍾內會和兩位驅魔少女重逢。她剛和燈塔驅魔人那邊取得聯係,那名剛入職的調停人便帶著兩位少女闖進了沙石小樓。


    “兩位大人還有什麽事嗎?”d017朝聯絡台上的光幕微微致意,扭頭看向春二蟲和大風天。


    光幕上是一個黑發女孩的虛影,背景是一片茫茫大沙漠。她目光沉靜,麵容清麗,對著d017點頭後主動熄滅了光幕。


    春二蟲好奇地探頭往聯絡台看去,對上d017的目光尷尬地收回腦袋。


    “這是燈塔出品的聯絡台嘛?”


    d017微笑著點頭:“是的,燈塔為每座城市都有配備專用的聯絡台,如果大人感興趣可以走近些看看。”


    她說著便為春二蟲讓出了一條道。


    春二蟲兩眼放光,蹦躂著走到了聯絡台前麵。


    這座聯絡台通體呈墨綠,整體造型像是一個精致小巧的六棱柱。它內部呈空心狀,有一團瑩綠色的光團在其中漂浮。


    表麵有無數繁複的浮雕和紋路,極為古老美麗。尤其是棱柱的頂麵,一個小型燈塔莊嚴肅穆,矗立其上。


    春二蟲圍著聯絡台繞了一圈,讚歎不已,越發佩服起燈塔的偉力。


    大風天遠遠地看了一眼,雖看不太清晰但也能感受到這座裝置的精巧。


    藍調打了個哈欠,似乎並不驚訝。


    “土包子小蠢。”她笑道。


    大風天抬眼看著邊上的春二蟲,默默問藍調:“小蠢是在叫春二蟲嗎?”


    藍調應了一聲:“古文字裏春二蟲就是蠢的意思。”


    大風天不再多問,她並不識字,無論是新世界習慣使用的燈塔文字還是舊世界常用的古文,她都不太認識。


    說來也怪,她雖然失憶了,但有些名詞卻沒有遺忘,就好像在此之前就已經熟知。


    她失去的記憶隻是對“過去事件”的記錄,而一些習以為常的東西卻並沒有就此忘卻。


    不過類似於“水果”、“牛奶”、“聯絡台”之類的詞,她也沒什麽印象。


    在大風天默默思考時,d017已經和那名年輕調停人交流了一番,終於明白了她們倆的來意。


    d017心中也有些驚喜,她沒想到驅魔人中居然還有如此樂於助人的類型。


    在她印象中,這類大人擁有強大的力量,往往清高孤傲,有時甚至會看上去不近人情、冷漠自矜。


    她們雖然都是年輕少女,但身份和自己乃至其他平民可謂雲泥之別。


    當春二蟲對聯絡台的“觀賞”告一段落後,d017終於開口詢問:“所以兩位大人是要一起解決這個案件嗎?”


    春二蟲的神情僵硬了一瞬,她扭頭看向大風天,等待她的回答。


    大風天沒注意春二蟲的表情變化,聞言便回答道:“嗯,反正你們那位驅魔人也還沒到,我們順手幫個忙好了。”


    春二蟲欲哭無淚:其實我要去燈塔考公的!


    d017看得出春二蟲的猶豫,但仍舊非常欣喜。她拉著其他調停人鄭重地對兩人表達了感謝,真情流露倒是讓春二蟲也不好意思再多說。


    大風天也第一次受到這麽正式的感謝,心裏有股說不上來的愉悅感。


    d017隨後又和她們倆詳細說明了食人魔事件的具體情況,著重提醒兩人要注意安全,優先保護好自己的生命。


    “驅魔人是燈塔的希望,是居民的守護者。但請時刻謹記,兩位的生命遠高於任何人。”d017深深地垂下了頭,少許白發夾雜在青絲之中尤為明顯。


    d017的話說得很明白了,量力而行,打不過就跑!哪怕會犧牲更多的居民也沒關係,你們的命最重要!


    大風天再次意識到在這個所謂的新世界,驅魔人簡直是一類地位極高的存在。


    “兩位最好在夜間行動,據我們觀察,這頭惡魔隻出現在午夜。”d017說道,“若是兩位暫時不打算行動的話,可以住在我們這裏。”


    大風天透過小樓的孔洞向外看去,天色漸暗,夜晚不再遙遠。


    她並不想看到更多的人被殺,於是直言道:“以免夜長夢多,我們今晚就行動。”


    春二蟲多看了大風天一眼,她沒想到這個喜歡自言自語的怪女孩居然是個這麽熱心腸的家夥。


    d017也沒想到這個看似冷淡的驅魔人如此在乎普通人的安危。


    “那我在這裏祝兩位驅魔順利,凱旋歸來。”她一展笑顏。


    ......


    沙洲總是長夏,日長夜短。但兩人顛簸許久,白晝也漸漸消磨殆盡。


    城內張貼了不少關於食人魔的告示,基本都是提醒居民不要夜間出門,須小心謹慎之類的。


    還有不少尋人啟事,失蹤的大多都是年輕的女人和小孩。她們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隻有一串字母和數字組合而成的編號。


    大風天雖答應幫忙但也不知道該怎麽抓捕食人魔,隻好和春二蟲在主街道瞎逛。


    “現在距離午夜還早著呢,你們可以去附近的酒館吃點東西。”藍調的聲音傳來,大風天對“酒館”有印象,是一個喝酒聊天的地方。


    “植物都養不活的世界,為什麽酒水並不稀有?”她在心中默問。


    藍調哈哈大笑:“誰告訴你酒館裏喝的是酒啊?”


    大風天卡頓了一瞬,發現自己和春二蟲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了一家酒館的門前。


    “進去看看嗎?”大風天問春二蟲。


    春二蟲點了點頭,隨即推開了酒館的門。


    這扇門呈暗灰色,看不出材質。門中間掛著一個牌子和一串鈴鐺,牌子上刻著“勿談燈塔之事,縱享精彩人生——歡迎來到紙醉金迷”。


    大風天不認字,但有藍調給她解讀。


    “紙醉金迷哈哈哈哈,這種古語居然還有人知道,人才啊。”她笑道。


    鈴鐺聲音清脆悅耳,瞬間吸引了酒館內大部分人的視線。


    “哦喲,來了兩個小妹妹,要和哥哥我喝幾杯嗎?”一個男子坐在不遠處,輕佻地朝兩人吹口哨。


    大風天和春二蟲站在陰影處,看不清發色。但當兩人完全走進酒館後,春二蟲那頭耀眼的粉發立刻讓本欲說話的男子熄了火。


    “乖乖,原來是兩位驅魔人,失敬失敬!”那人不敢多看她們倆,立刻往角落縮了縮,竭力讓自己不那麽顯眼。


    驅魔人怎麽來這種地方!該死,要是遇到個脾氣火爆的......


    那男子居然開始冒冷汗,兩股戰栗不止。


    不過大風天和春二蟲根本不會和他計較,春二蟲掃了眼便收回目光,至於大風天甚至懶得看他。


    男子微微放下心來,但那股窘態也引得旁邊人小聲發笑。


    “你再笑一個試試呢!”他怒目圓瞪,但氣勢明顯不足。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已經淪為烏龜,悄悄從後門溜走了。


    酒館的氣氛從大風天和春二蟲進入後變了味,原本的那股若隱若現的情色喧囂早已無影無蹤了,餘留下來的隻有些許尷尬。


    所有人都有意地放輕了聲音,更別說和剛才那人一樣隨意搭訕。


    “有酒嗎?”大風天走到吧台問道。


    吧台後站著一個調酒師,她聞言有些猶豫,又透出幾分懼怕,即使大風天的聲音並不可怕。除了調酒師之外,在場的不少人都聽到了這句話,紛紛變了臉色。


    “不好意思,大人......咱們這種地方怎麽會有酒呢?大家喝的都是沙石下的水罷了......”她的手指絞在一起,不敢和大風天對視。


    “你們這不是酒館嗎?”大風天疑惑地問,並無慍色的話語在對方耳朵裏卻是五雷轟頂。


    那調酒師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回話。酒館裏有幾個膽小的也已經從後門溜出去了。


    春二蟲給大風天遞了個眼色,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一些:“給我們兩杯本地的酒水就好,我的同伴不懂這些,不用擔心,我們不是來找茬的。”


    原來對方覺得自己真找她要“酒”,故意為難她呢。


    大風天耳邊是藍調“謔謔謔”的笑聲,忽然想起了對方先前說過的話。


    誰告訴你酒館裏喝的是酒?


    在這個階級分明的世界,酒這種東西怎麽會不稀有?這些最外城的普通居民又怎麽配喝酒?


    “酒”這個詞是他們自娛自樂的小把戲,“紙醉金迷”是一團虛妄的氣泡,戳破後盡是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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