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徐敬棠吊兒郎當地跟在後麵,「你當我傻啊,用四十抵我一百,你還淨賺六十呢。」


    「行!反正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哪敢占你們大官員的便宜啊,這樣,你不是想約我走走麽?正好我吃撐了,咱們隨便逛逛,之後就兩清了。」


    「謔,你不是討厭我麽?怎麽主動要走走了?難道是終於發現本大爺的......」


    「得了吧,」湧星瞪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經過我的觀察吧,我發現你這人也不怎麽討人喜歡。」


    「巧了,我也不怎麽討人喜歡。」


    湧星說完這話,抿著嘴笑著扭頭看他。徐敬棠望著她那雙琥珀糖一樣的雙眸,忽然愣了一下,兩腳在人影如織的路上站定。


    「幹嘛?走不走?我還沒去過黃浦江呢,要不去那轉轉?」


    湧星自顧自地往前走著,可徐敬棠卻像是兩腳被釘在地上似的,仍然沒有動作。


    他站在原地,而湧星已經走出很遠,可他還沒來得及組織辭藻。


    你有沒有在某一天醒來的時候,忽然覺得一天又短又長,你站在窗戶邊,抽著煙,看著樓下的人來來往往。你眯起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們的容顏,太陽就已經陷落。


    你有沒有在一個日光熾烈的早晨忽然發覺人生其實是個尋找某個人的過程,你沒有見過那個人就像你無論如何屏氣凝神也發現不了你的人生轉折點一樣。


    你還沒來得及遇到她,可她已經提前讓你痛苦,讓你患得患失,讓你深夜痛哭,讓你懷疑人生地隻想無盡浪費寶貴時光。


    可就像人的道德忽然變得高尚起來了一樣,她這樣子折磨你侮辱你,而你滿腦子隻有以德報怨。


    你有沒有,陳湧星,你有沒有。


    「喂,你到底走不走,我要回家了。」


    女孩子站在前方,背著光沒麵對著他,兩條細細的腿站的筆直,像是下一秒就要離開。


    徐敬棠這才像是回過神來,兩條健碩的腿終於聽了使喚向她奔去。


    「怎麽這麽慢。」


    湧星瞪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去黃浦江的路。」


    「咳咳,」徐敬棠這才發現自己早已口幹舌燥,「剛來滬市?」


    「不是,」湧星說話也不喜歡拐彎抹角,她本就沒有刻意討好徐敬棠的意思,此刻也不管說出來他會不會誤會,「我沒有朋友,即使想去也沒人帶著。」


    「你家人呢?他們也不陪你?」


    很顯然,徐敬棠也沒有替她著想的打算。


    湧星抬起頭斜著眼看了他一眼,半是玩笑半是損他,「徐敬棠,就你這智商,真不怪你沒朋友。」


    「我沒有親人,都死了,如今......算是寄宿吧。」


    湧星才不願意承認她和陳玄秋是親人,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是陳玄秋的親人,他們從來都是很簡單的關係,越是簡單的關係才越有無限種可能不是麽?


    「巧了不是,我也沒爹沒媽。」徐敬棠卻是大笑,「陳湧星你說說我眼光得多好,我一看就知道。」


    「知道我沒爹沒媽?」


    「不是,知道咱倆是天生絕配。」


    「呸!你再跟我犯渾,我扭頭就走。」


    陳湧星生氣了,她真的生氣了,誰跟他天生絕配!


    徐敬棠還是在笑,兩個人慢悠悠地走到江邊閑逛著。而就是在這裏,她被動了解了徐敬棠的過往。徐敬棠是遼東人,還記得小時候家裏挺有錢的也算是個大戶人家,後來遭了難,剛開始幾十口人一起往南逃,後來過了山海關就剩下他自己了。


    來了滬市忍了個師傅,這身官皮還是他師傅替他求來的,結果第一個月的工資還沒拿到手,他師傅就死了。


    「局子裏的老總犯了事,他最老實,第一個被丟出去頂嘴。」


    說到這的時候,徐敬棠有些侷促,他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根煙來,點著抽了起來。


    湧星眼睛一撇,就看出來這是自己拿散稱菸草卷的土煙。


    「他死的太窩囊了,我一定不會這樣的。」


    徐敬棠仰著頭往天上一點點地吐著煙圈,也不知道是真的恨他師傅無用還是給自己打氣。


    「給我一根。」


    陳湧星望著他忽然煩躁起來,感覺胸口堵著一大團棉花,又悶又癢,讓人抓耳撓腮又無可奈何。


    「你會抽麽?」徐敬棠痞裏痞氣地望著她,挑釁似的雙指夾著煙在她眼前一晃,「女孩子還是不要......」


    「他媽的要你管。」


    湧星直接從他的兩指間奪過煙來,就猛地吸了一大口,這是她人生第一次抽菸。猛烈刺鼻的菸草氣息在她的鼻腔內橫衝直撞,陳湧星被刺激地涕泗橫流,可她卻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緊接著又是猛吸了一大口。


    徐敬棠望著她憋的通紅的臉龐,嚇了一跳急忙將煙奪了過來,反手就丟進了江裏,「你他媽有病啊?找死?」


    湧星不理他。


    她忙著自己咬緊自己的後槽牙。


    菸草衝進她鼻腔內的一瞬間湧星幾乎以為自己會死掉,那一秒停在眼前的是陳玄秋戴著金絲眼鏡的笑眼,也是壓垮她堅強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她的腦海裏出現陳玄秋的臉時,與此同時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心裏說了一聲,「完了」。完了,她沒法欺騙自己跟陳玄秋隻是簡單關係了。可是下一秒就是陳玄秋提起那個叫做「毓稚」的女人時的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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