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這話的意思很清楚,在這麽長的一條官道上走,總會碰上個把跟他們一樣趕路的人吧,到時候便可以問問附近是否有河流,畢竟出門在外,長途奔波,任誰缺了水都不行。


    可他們一路走來,隻在剛出城門不久碰到過幾個走短程的路人,因為那些人不是挑著東西,就是推著獨輪車,有的隻背了個包袱,都走得很慢,顯然目的地都不遠,像他們這樣騎馬的還真沒碰到過。


    後來在他們取水的河邊曾碰到過打魚的一老一少,幾人還上前聊了兩句,不過是問了問魚獲如何,畢竟他們有要事在身,取完水就立刻離開了。再後來一直到現在,連個人影也沒見到。


    “周印廷周印廷不知所蹤,陌生人也沒見著一個,早知道會這樣,就向那兩位漁民問些有用的了,附近哪裏有河流,他們一定知道。”沈浚已不知在心裏懊悔了多少次。


    現在不光他們的坐騎就快耐不住,他們自己的水也幾乎喝得差不多了。


    若再找不到水源,莫說馬匹要倒下,他們自己恐怕也堅持不到下個鎮子了。


    “誰叫咱們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又偏又遠,人口又少呢?你是有所不知,有一年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消息,老百姓聽說西綏的軍隊要大舉進犯邊境,洛城將會是主戰場,結果不到兩日的功夫,城中的百姓十去其三,跑了不少,可朝廷從各地流放來的犯人又隻增不減,一度犯人都快趕上洛城一半的百姓多了。”陸修武無奈地的歎了口氣,回答道。


    “後來證明一切都是謠傳,戰事並未爆發,半年之內才陸續又回來了不少。不過現在洛城境內各處加起來也還不到一萬人,這裏麵還包括了監獄裏的那些流放犯,他們的自由是受到限製的,不可能外出,除去他們,以及散布在其他地方的老百姓,生活在洛城主城區內的人口不足兩千戶。加上這條路很長,除了驛站的驛車,以及自己有馬的人,尋常百姓出行是極其艱難的,要走上幾天幾夜,才能到下一個鎮子,何況據說這附近還常有猛獸出沒,除非必要,沒人會在這條道上閑逛,那無異於是拿自己的生命在開玩笑!”見沈浚沒有接話,也沒有打斷他,陸修武於是繼續道,“至於這條官道上為什麽很長時間都看不到一個人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到了下一個鎮子你就明白了。”


    說到這兒,沈浚轉過頭來看了看陸修武,似乎在問:“難道前麵那個鎮子不招人待見,還是有別的什麽玄機?”


    “是這樣,我們要去的下一個集鎮名為唐莊鎮,那裏不過幾百戶人家,街道看上去卻比洛城還熱鬧,因為它距離臨縣的縣城比距離洛城還近,所以平時除了幹公事,百姓謀生以及商戶采買更願意去臨縣,那裏離京城也更近一些,人口眾多,富庶繁華,不像洛城這般環境惡劣、物資匱乏。”也許是領會了沈浚的意思,也許僅僅是故作神秘地先賣個關子,然後再自己揭曉答案,陸修武毫不遲延地立即又講到。


    不等陸修武回答,沈浚已將目光朝道路兩旁看去,每走一段,他都要這樣尋找附近的河流,甚至連一條小溪的影子也不放過。


    然而現實再一次令他感到失望,他又將視線收回到自己腳前的路麵上來,手裏緊緊地攥著韁繩。


    他們正在走上一個並不十分陡峭的小坡,他感到手中的韁繩抻得直直的,馬匹似乎在將他向後拉。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坐騎,那馬正瞪大眼睛,喘著粗氣,四條腿明顯看得出來地顫抖著往上爬。


    沈浚有些擔憂,怕它突然倒下,就像小時候家裏養的那匹年老的騍馬,最後倒在了大雪封山的歸鄉途中。


    “公事?”沈浚突然想起了老丈的那封信,問道,“我們出來兩天了,怎麽連驛站的郵差也沒見到一個呢?”


    “你說的是驛卒吧?”陸修武疑惑地看了看沈浚,回答道,“我也納悶,按理說為了給兩地傳遞公文和百姓的家信,唐莊鎮到洛城每兩日便有一名驛卒發出,縣衙或是邊營裏若有急事還要另算,那就隨時都會安排專人駕快馬將函件送至鎮上的驛站,再由驛站按照輕重緩急發往各自的目的地。可兩天來我們的確沒見到有驛卒從這條路上走過,會不會是在我們去老丈那裏的時候,正好的錯過了?”


    沈浚不置可否,因為錯沒錯過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短時間內還會不會有另一班驛卒從這裏經過。陸修武所說的“每兩日”給了他新的希望。


    “與其希望渺茫地期待在這條路上看到普通百姓身影,不如相信按部就班的驛卒也許會打這裏經過更靠譜。”沈浚想。


    何況他們還有一封信要交由驛站寄出去,如果能在這裏碰上驛卒,也許就可以直接托他將信送去王爺府上,省去了在驛站裏耽擱的時間。


    陸修武說話說得口渴,感到嗓子裏直往外冒煙,於是退到後麵要來弟弟的水囊,仰脖幹了個涓滴不剩,也隻不過潤了潤嗓子。


    原來陸修文水囊裏的水也隻剩囊底的一口了,現在可好,要是再找不到水源,他倆就得硬挨到唐莊鎮去了。


    陸修武悻悻地回到沈浚身旁,一言不發地拖著疲憊的雙腿繼續朝前走。


    他不再說話,也說不出話,隻要一張口就有種想要咳嗽和幹嘔的衝動。


    “哪怕下點兒雨也行啊!”陸修武氣急敗壞地暗暗叫道。


    可他頭上天空晴得沒有一絲雲彩,讓人覺得接下來好幾天都不會有一顆雨滴降下來。


    道路兩旁的青草和樹葉看上去也都蔫不唧的,無精打采地在微風中拂動著,眾人連同馬匹行走時在地上卷起的幹燥的塵土都能嗆死個人。


    沈浚察覺到了陸修武的異樣,他雖然沒向那邊看過一眼,但僅憑聽覺便知道陸修武口渴難耐又沒水喝,於是便伸手從馬鞍上取了下自己的水囊,遞到他麵前,平靜地道:“我這還有點兒,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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