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是稻米不夠嗎?」李妙真有些奇怪,歸真觀一向是由皇家供給的。


    「回稟公主,」素空小聲道:「司計司早該送了分例來,可到現在,都沒有……」


    她在堂前默然站了一會兒,沒有說話,清點了一下物資。除了香燭外,歸真觀的供給是按人頭算的,因此前幾日,她們都在吃餘糧。


    宮中向來趨炎附勢,李妙真很清楚。素空看她不說話,又小聲地問:「若不然,去找薛才人借一點?」


    李妙真差點笑出聲,道:「別了,還是我去司計司轉一圈吧。」


    ……


    六局二十四司。


    她對這裏並不陌生,貓三郎還在的時候,夜裏來過無數次。李妙真身著素白的羽衣,束髮盤簪,逕自走向司計司。


    殿前的宮人見這樣一個陌生的小女冠走來,麵容又生得很漂亮,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唯有掌管此事的女官聽了歸真觀三個字,眉頭一皺。


    「師娘,非奴婢不肯發放分例,實在是……」


    「陛下不許?」


    女官尬笑道:「陛下怎會如此……」


    「那是尚宮局宮正不許嗎?」


    「也不是……」


    李妙真嫣然一笑:「那是有個位高權重的人告誡了你們,要為難我。能再給宮中呼風喚雨的,無外乎是她們姐妹了。」


    長公主不屑於做這種事,李妙真尋思,應該是楊氏姐妹。她不曾當麵得罪過楊氏姐妹,但是,廣寧公主那事是她插手的,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


    女官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李妙真倒沒多說,隻問了一句話:「這天下姓楊了嗎?」


    回到歸真觀後,李妙真意外瞧見了新平公主。


    新平與駙馬薑慶初都來了,看到她,一把將她摟在懷裏。李妙真好不容易才喘過氣兒:「姐姐來了也不說一聲。」


    「這些時日變故也太多了。」新平看這四周的破敗蕭索,忍不住怨她:「你傻呀!聽說玉真姑姑要你去她的觀裏,你怎麽就不答應呢?」


    當然是怕她想當自己的師娘啊!李妙真剛想說,又把話吞了回去。在唐代的語義裏,她可以被稱作『師娘』,但師父的娘子不可以。


    她挪用了羅公遠的台詞:「我想苦修。」


    「瞎說。還不到豆蔻之年,苦修什麽?」新平指著幾箱子東西道:「聽說你到了歸真觀,我可擔心壞了,吃的穿的用的,都給你帶來了……」


    李妙真很感動,道:「來都來了,就都留下吧。」


    新平和駙馬又坐了會,拉著她的手叮囑了半天,天快黑了才離去。司計司也送來了東西,素空很詫異,道:「公主是怎樣做到的?」


    「我?」李妙真一笑,伸手挑了挑燈芯,半身影子映入牆上。她輕聲道:「我什麽也沒做,隻是她們既不想得罪別人,又想暗示我,是有人在中間使絆子吧。」


    宮中的人都是人精,便是她落魄,又怎會輕易得罪。隻不過楊氏姐妹的麵子也要顧及,於是便意思意思罷了。


    身處宮牆之中,人情冷暖也是修行。她凝眸看著燈芯燃燒晃動,不知何時起,檻窗外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


    大雪一下就是四五日,一日李妙真早起去開山門的時候,意外地在門口發現兩個大大的包裹。


    打開一瞧,裏麵是好多胡餅,還有煮熟的羊肉。


    山門前的腳印很淺,包裹也已經涼了,看樣已經送來很久了。


    李妙真也不知這是誰送的,難道是新平公主?可偷偷摸摸來送,又不像她的作風。李妙真掐算了一會兒,也沒個頭緒。


    她隻好先將包裹撿了回去,暫時沒有動,翌日夜裏派了小梨在外麵蹲守。小梨是隻猞猁,本就是雪地裏的動物,它不怕冷。


    如此蹲守了幾日,終於抓到了胡餅羊肉案的嫌疑人。


    別看小梨的個頭小,可抓起人來是一隻好猞猁。小梨粗暴地揪住那人的髮髻,發出嘶吼聲。


    李妙真在夢裏被驚醒,披上鬥篷就奔出來了。她抬頭一望,此時正是黎明時分,寒風徹骨的涼。


    「哎呀,小梨快鬆開!」她沒料到小梨那麽賣力的抓人,怎麽說也是來送東西的呢。對方見她出來,用袖子遮住臉。


    然而這並不能阻止李妙真認出他來。她仔細一瞧,驚訝道:「蘇發?」


    小梨收住手,蘇發摸了摸自己淩亂的頭髮,尷尬道:「公主。」


    漫漫大雪自空中紛紛揚揚飄落,左右都無人。李妙真看山門口還擺著兩個大包裹,跟之前一模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她很吃驚。


    蘇發低著頭道:「聽姨母們說,公主在這裏受盡了苦楚……」


    「所以?」她看著包裹,又看了看蘇發。


    他慌忙解釋:「這是諸位姨母托我送來的,並不是我……」可他越解釋,卻越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李妙真不太相信,但沒有追問。她更困惑的是另一點:「那你如何能隨意出入太極宮?」縱然大唐開放,但不至於開放後宮呀!即便蘇發是真陽公主的繼子,那也是個外人。


    小梨轉悠到李妙真的腳下蹲住,一人一猞猁齊刷刷瞧著他。蘇發紅了臉,連連擺手:「公主收下便是,何必、何必問這麽多!」


    他說完就往回跑,顯然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李妙真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撿起包裹,心道隻能等雪停出宮,跟他當麵說清楚。她現在過得並沒有那麽慘,大概是豐衣足食的小康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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