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蘇南川卻知道,他一定是難過的。


    蘇南川怎麽可能忍心看嚴烴揚難過,他想陪著他,想像年少時那樣陪著他,安撫他。


    雖然他知道可能嚴烴揚並不會再接受自己了,可他還是想試一試。


    蘇南川說完抬手摸上嚴烴揚的衣服,觸手冰冷又潮濕,這是淋了多長時間的雨啊。


    蘇南川心疼又緊張,沿著嚴烴揚濕乎乎的衣料往上摸,摸到了嚴烴揚上衣圓形的扣子,他抖著手要去解開那扣子,誰知,一隻冰涼徹骨的手突然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腕,製止了他的動作。


    蘇南川瞬間嚇得一抖,緊張道:「哥哥……我,我隻是想幫你把濕衣服脫掉,沒別的意思……」


    「蘇南川!」


    嚴烴揚緊緊的握著蘇南川的手腕,往前邁了一步。


    蘇南川被他逼得往後退,後背再次靠在冰冷的牆麵上,再無可退路。


    嚴烴揚卻完全沒有停下來,他身上強大黑暗的低沉氣勢狠狠的壓過來,壓得蘇南川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他忍不住拽住嚴烴揚腰側潮濕的衣料,輕輕的推拒,又低低的喊了他一聲:「哥哥……」


    這聲哥哥喊完,嚴烴揚冰冷的大手已經捏起了他的下巴。


    蘇南川被逼抬起頭仰望他,他明亮的眼眸泛起一層層的水波,亮晶晶的,像小兔子一樣委屈又可憐。


    嚴烴揚卻突然伸手捂住他那雙眼睛。


    蘇南川眼前更加的黑暗了,他被嚴烴揚冰冷的手弄得渾身一震,還沒想明白嚴烴揚這是幹什麽,就聽見他低沉沙啞的聲音響在耳邊。


    「蘇南川,我現在問什麽你回答什麽,老老實實的回答,別逼我強迫你。」


    蘇南川心道你現在難道不是在強迫我嗎?可這話他打死也不敢說出口。


    蘇南川:「好,我說。」


    嚴烴揚:「什麽時候發現林月眉生病?」


    蘇南川雙手緊了緊,有些著急的解釋:「那次,那次我們在江邊你告訴我眉姨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回去之後,我發現了她的檢查單。」


    嚴烴揚:「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蘇南川:「我本來想告訴你,可眉姨不讓說,她說跟你已經沒有關係了,讓我不能告訴你。」


    嚴烴揚冷笑了一聲:「蘇南川,我倒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這麽聽她的話了?」


    蘇南川心下一緊:「我不是,不是聽他話,我……」


    嚴烴揚捏著他的下巴微微使了點勁兒:「我跟嚴越去京市的三個月,你每天都去照顧她?」


    蘇南川悶聲道:「嗯。」


    嚴烴揚:「有好幾個周末,我打電話給你,聯繫不上你,當時你在哪裏?」


    蘇南川閉了閉眼:「我,我陪眉姨在醫院裏,怕你聽出來,不敢接。」


    嚴烴揚:「很好!」


    嚴烴揚點著頭:「很好!蘇南川!」


    他捏著蘇南川的下巴微微向上抬了抬:「蘇南川,為什麽?」


    他灼熱的呼吸全都撲在了蘇南川的臉頰與鼻息之間。


    蘇南川被燙的呼吸一窒,哽聲道:「哥哥,我,我不能放任眉姨不管,她是你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不管她對你有多不好,可她也養大了我們,我們不能不管她……」


    「蘇南川!!!」


    嚴烴揚咬牙切齒:「我當初和她斷絕關係了,你以為我知道她生病了就會與她盡釋前嫌,然後當一個孝子去照顧她?」


    蘇南川緊抿著嘴唇不說話,他心道是的,如果當時的嚴烴揚知道林月眉沒有多長時間活了,是會這樣的做的,盡管他永遠不會承認,就像林月眉至死都不承認她一直想再見一麵嚴烴揚。


    嚴烴揚:「而林月眉又讓你不要告訴我她生病了,她脾氣向來硬,又剛剛跟我斷絕關係,所有狠話都說盡了,沒給自己留下任何回頭路,她絕對不會在那種時候向我低頭。所以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嚴烴揚捏緊了蘇南川的下巴,黑沉沉的眸子冷冷的盯著他:「讓我想想當年的你,會怎麽想?你一定會想,我哥隻是一時生氣,如果將來知道林月眉孤伶伶的死了,沒有人送她最後一程,一定會後悔。我不能讓我哥後悔,所以你決定最後替我照顧她,對嗎?」


    蘇南川心中一窒,他知道嚴烴揚很厲害,可沒想到他隻是簡單的描述了幾句,嚴烴揚便把他當時的心路歷程,全都猜了個遍。


    也是,他們從十幾歲開始就生活在一起,他們睡一張床,吃同一種飯,相依為命的長大,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們就能明白對方是什麽意思。


    嚴烴揚怎麽可能猜不出當年他的想法?


    蘇南川紅著眼圈,眼淚慢慢蓄上了眼眶。


    嚴烴揚:「蘇南川,人有時候還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你憑什麽就會覺得我知道林月眉生了病就一定會心軟,你憑什麽覺得,我一定會回頭去原諒一個拋棄我的人?」


    蘇南川的心猛得一沉,嚴烴揚這話是什麽意思?


    一語雙關嗎?


    是說他再也不會原諒他了嗎?


    蘇南川眼中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那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滴在嚴烴揚冰冷的手上,嚴烴揚黑眸更沉了幾分,冷聲道:「不許哭!」


    然而蘇南川的淚水卻如關不掉的閘,嘩啦啦的就往下掉,怎麽止也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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